不才不敢直接去請桓怏,只得找小廝們偷偷的傳信,只說桓蘅要見他,只從角門裡偷偷的將人帶了進來。
他正等在院子裡,卻見桓蘅從寂冷的暗處過來,見了他抬了抬眼,“二叔找我何事?”
不才嚥了口吐沫,只覺得喉嚨裡又幹又癢,聲音中也帶著沙啞,若是往日裡便是借給她幾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的誆騙桓怏。
他跪在地上,“還請小公子饒了奴才,奴才逼不得已才誆騙您過來的,不是因為旁的,是絳墨姑娘她……”
說道此處,他便思忖著絳墨的病症。
而他的沉默卻讓桓怏一下子變了臉色,只隱隱的聽見屋內傳來輕不可聞的啜泣聲,好似萬般的痛楚。
剎那間桓怏便以為她要活不成了,只覺氣血翻滾,喉間一股腥甜,上去死死的拽住不才的衣襟,怒道,“她究竟如何了?”
不才見他如此,嚇得忙解釋道,“姑娘的小腳趾骨頭斷裂了,這會子正診治著,瞧著她疼的厲害,您進去陪她一會罷。”
一陣春風拂面,夾著泥土的氣息,房樑上掛著的銅鈴,被風吹的叮噹作響。
“我與她再無半點的情分,生死不相干。”桓怏的聲音平淡無波,轉身便要走。
而這時,卻見丫鬟從屋內出來,他一下子便瞧見了屋內的絳墨,卻見她躺在床榻上,卻見那大夫正將那柳枝骨綁在那腳趾上,又塗抹上了熱雞血,然後拿著布死死勒著。
卻見那大夫用力一扯,絳墨那孱弱的身子便一顫,極盡痛楚。
她還是瞧見了他,她一雙澄澈的眼睛就那樣直直的看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一般,卻只翕動嘴唇,即便他聽不見,亦知曉她在喚著他的名字。
而他竟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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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薔躺在床榻上,眼波盈盈,纖細的手指卻不斷的撫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臉上全是為人母的歡喜。
桓蘅也坐在她的身邊,那官袍已經被換下了,只穿著一件雪袍,領口處繡著金絲牡丹。而他的臉上也帶著為人父親的歡喜,親自捧了奶孃遞上來的燕窩粥喂她吃下。
那奶孃見兩人如此琴瑟和鳴,便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只覺得如今桓蘅能有今日的煊赫,鄭家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便越發的得意起來。
“姑爺,如今小姐是第一胎,自然要好生的將養著,如今府邸裡總有挑刺的,姑爺得替小姐撐腰才是。”
鄭薔正吞嚥著那湯匙裡的燕窩粥,她素來不喜這些,只覺得膩的很,今日卻萬般的喜歡,只小口的吞嚥著,生怕吃的太快。
桓蘅正拿著湯匙舀著細瓷碗裡的粥,只微微的皺了皺眉,卻並不答話。
鄭薔知曉自己的奶孃在這裡旁敲側擊的,也不過是今日絳墨的事情,卻見桓蘅什麼也沒說,只覺一絲失望。
“那絳墨實在的猖狂的很,如今莫說是小姐,只怕連您也不放在眼裡了。”那奶孃看著桓蘅的臉色,接著道,“今日竟將小姐給氣的昏過去了,只怕來日……”
那奶孃尚未說完,卻聽一陣刺耳的聲音,卻見桓蘅將那湯匙狠狠的扔在了碗裡,待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底卻是一陣怒意。
桓蘅素日待人親和,往日亦是風輕雲淡的性子,而偏生是這樣的人生氣起來,才讓人覺得萬般的懼怕。
那奶孃忙跪在了地上,自知自己失了分寸,“二公子饒命。”
桓蘅眼底的戾氣頓藏,好似適才的一切不過的虛幻而已,而他卻慢慢的將瓷碗擱置在一旁的桌上,只緩緩的說道,“別去招惹她。”
鄭薔只覺身上冰冷一片,適才的夫妻和順都不敢是虛假的而已,她原本性子便急,只怒道,“你可知她今日說了什麼?她說她等你稱帝之後,要做皇后。”
其實絳墨原本說的是,桓蘅要封她為後,可鄭薔原本就沒有讀過什麼書,只覺得這兩句話沒有什麼差別,也不仔細的推敲。
桓蘅在聽見她說出這話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信,“她當真這樣說的?”
鄭薔將他臉上的神情瞧的仔仔細細的,便越發的篤定是絳墨在胡言亂語,竟連這樣的謊話也說的出來。
“自然是真的,妾身和奶孃都聽到清清楚楚的。”
“你好生的歇著罷,今日朝中還有一些要事要處理。”他慢慢的起身,拂了拂皺起的衣角。
然而等他出了門,卻見外面已經漆黑一片,府內安靜的很,隱隱的連籠中鳥兒撲騰翅膀的聲音也聽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