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墨不知道如何回到桓怏的屋子裡的,只瞧著丫鬟們已經擺放好了龍鳳燭,如意糕,吉祥果,那上面貼著用紅紙剪成的“喜”字。
她從新坐回到那大紅的鴛鴦帳後面,只是眼底再也沒有了之前的欣喜,除了死寂便是無盡的絕望。
此時卻見梵音從外面走來,額頭上還帶著一絲的細汗,見了絳墨,似重重的鬆了口氣,只喘著粗氣道,“您這是去了哪裡,一會子還要帶您去前廳行叩拜之禮,奴婢將整個府邸都找遍了,您適才去了哪裡?”
絳墨只是用手指撥弄著那鴛鴦帳上的流蘇墜子,好似根本沒有聽見梵音的話。
然而梵音卻沒有理會她,只從那托盤統領那疊的整整齊齊的蓋頭拿過來,正想要往絳墨的頭上蓋,卻發現絳墨那描好的黛眉竟掉了大半,便只得撂下手裡的蓋頭,去妝臺前拿了一盒黛粉來。
就在這時,卻見一陣腳步聲,卻是一個一身紅衣的人影猛地躥了進來,直奔著床榻而來,不是旁人,卻正是桓怏。
因為他不能穿喜服,但他卻只得找了一樣暗紅色的衣衫來,也不算是逾越了規矩。
他身上卻是刺鼻的酒味,他在前廳一直被人纏著,竟無法脫身,還不容易得了空閒,這才飛奔而來,只迫不及待的想要瞧見她,竟什麼規矩禮數都忘的一乾二淨了。
絳墨看見了他,眼珠終於轉了轉,但一身嫁衣的她,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歡喜。
桓怏將她的眉眼細細的瞧了一遍,連聲音裡都帶著無盡的歡喜,“往櫻花國少爺瞧著那些女子畫這樣濃豔的妝只覺得萬般的令人作嘔,今日瞧著你竟是這樣的好看。”
聽到他的話,絳墨烏沉沉的眼珠終於轉了轉。
桓怏這才瞧見她的黛眉已經亂了,忙接過梵音手裡的粉黛,然後吩咐梵音出去候著,這才笑著道,“本少爺從未替人畫過眉,你倒是頭一個,亦不知是你修了幾輩子的福分。”
若是往日她一定會出言譏諷他一番,但今日卻只是呆滯的表情,眼裡卻是漆黑的一片。
許是桓怏心裡有太多的歡喜,所以根本沒有留意到絳墨此時的神色有多麼的不對,只要他仔細的瞧,便會發覺的。
桓怏捏起一塊黛墨往她的秀眉上描畫去,他離著她很近,那夾雜著酒氣的呼吸落在她的臉頰上,似乎能讓她冰冷的臉頰灼燒了一般。
他在筆墨上的造詣可不淺,便是再絕色傾城的美人都能被他畫的栩栩如生,然而他偏生的畫不好她的秀眉。
而就在這時,他感覺一道熱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忙低了低眼睛,笑道,“好生不害臊的丫頭,竟這樣盯著本少爺瞧。以後便是你的夫君了,便讓你看個夠……”
然而絳墨還未等他說完,那雙漆黑的眼睛裡藏匿著的火苗一下子竄了出來,她伸出兩隻胳膊死死的環住他的脖頸,一雙冰冷的唇覆上了他滾燙的唇。
她從未這樣主動過,剎那間桓怏的眼底滿是狂喜,他也回吻著她的唇瓣,剎那間只感覺唇齒間有一股腥甜,他不由得大吃一驚,但自己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竟是她的唇破了。
他正想放開她檢視,可不料她的胳膊還死死的環住他的脖頸。
桓怏原本就醉著,意亂情迷之下,手指慢慢的滑向了她喜服上的盤扣,而卻在最後的一剎那,卻聽見外面傳來的梵音的聲音。
“小公子,老爺叫您過去呢。”梵音的聲音很急,卻也不敢進屋內,只站在窗戶後喊著,“這會子要行禮了,姑娘還得收拾收拾呢。”
這一聲猛地驚醒了屋內的兩個人,絳墨旋即放開了他,那張小臉越發的慘白,恍惚的神色裡,帶著哀痛。
桓怏的目光卻落在她的唇畔上,卻見那嫣紅的口脂已經沒有了,而她的唇角破了一塊,流出來的血染遍了她的唇,竟比那口脂還要瀲灩,帶著異樣的悽美。
“別急,今晚便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了。”他似笑非笑的說著,只想著兩個人皆動了情,一時間臉色顯得有些怪異。
說完他的目光又落在她那描了一半的眉上,這才想要捏起那黛墨來,繼續描畫。
許是他心內太急,竟一些在畫的偏了,不由得唇角勾起,正要說什麼,卻感覺自己的脖頸處一涼,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間。
絳墨那雙隱晦不明的眼睛一直瞧著他。
這把匕首原是桓怏素日裡佩戴著的,只因為今日成親,便拿下來擱在床榻上,竟不知何時被絳墨給拿來了。
即便是匕首架在脖子上,桓怏的臉上卻還是笑意,“別鬧了,本少爺正忙著呢。”
絳墨的聲音暗啞,“你為何不信我真的會殺了你?”
“那你殺了便是了。”桓怏只玩鬧似的將自己的脖頸往那匕首前蹭了蹭,那鋒利的刀刃幾乎是緊緊的貼著他的喉管滑過。
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原來她還是下不去手殺了他。
桓怏這才將她手裡的匕首接過來,從新插入到刀鞘裡,“別亂動這樣的東西,若是傷到了自己可怎麼辦?”
而此時梵音的聲音再次傳來,“小公子快走罷,老爺又叫人來催呢,只說讓您儘快過去敬酒呢。”
桓怏這才瞧著那置放在一旁的蓋頭,一把扯過來,一邊瞧著絳墨那被一畫的扭扭曲曲的眉,失聲笑道,“反正除了本少爺也不會有人瞧見了,等一會子咱們掀完蓋頭之後,本少爺再給你畫。”
說完他便將那蓋頭替她蓋上了,而就在那暗紅色的紅綢遮擋住她的眼睛,就在她瞧著他的最後一眼的時候,一行淚珠順著她的眼眶滾瓜似的落了下來。
桓怏瞧的清清楚楚,但蓋頭已經蓋上了,未行禮便揭開已是不吉利,只能滿臉無奈的將自己的帕子給她,“快擦擦淚,本少爺要走了,你這蠢物,沒想到嫁給本少爺都能歡喜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