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本事,人如其名,至少在鹿角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聽說十幾歲孤身一人來到楚邑,從一個小小的茶攤夥計開始幹起,只用了不到兩年的光景,就將東家的茶攤接到了自己的手上,順帶著也接過了東家的掌上明珠,翠娘。
李大本事原本並不叫李大本事,他有個大號,叫李東來,沒錯,很簡單,就是打東邊來的意思,只不過沒人知道這個東邊具體是哪裡。
李東來接了茶攤和翠娘,又用了兩年不到的光景,茶攤變成了茶館,後來又變成了茶樓。
李東來有錢了,但是東家還是東家,翠娘也還是翠娘,沒有像別的有錢人那樣一有了錢,便琢磨著娶個三房四妾,李東來只守著翠娘,而翠娘也只守著李東來。
後來,曾老夫子要辦縣學,但是沒有錢,也沒有書,李東來掏了二百兩銀子,賴青竹拿了五百本書冊,曾老夫子的縣學便算是開了。
在開學典禮上,曾老夫子特地請了李東來和賴青竹,打那以後,人們便不管李東來叫李東來,而是改了稱呼,叫李大本事,這個聽起來很俗的名字,卻飽含了楚邑父老最樸素的敬意。
這樣的人,在鹿角亭這樣繁華的地界兒開的茶樓生意又怎麼會不好?好,非常好,就像今天一樣的好。
離著茶樓還遠,李青就聽見了茶樓裡金三口抑揚頓挫的聲音,“話說那張生今日赴京,就在那十里長亭安排下告別的筵席…”
聽著調兒,還真有幾分味道,但是李青哪裡有什麼心情聽書,他是想著快些找到簡曉欣和葉子。玉飛瓊和玉飛梅已經出現,要是給他們察覺出什麼,自己雖然不怕,但是要想帶走兩個丫頭,怕是會有些麻煩。
“李大哥,快到了,您聽聽,金三口的書真不是吹的,在咱們楚邑,那算是獨一份兒。待會兒您也聽聽,品著上好的雲霧松茶,再聽聽張生與崔娘子的故事,那味道,嘖嘖。”小五子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興奮地介紹。若不是今天瞧見了玉飛瓊和玉飛梅兩個老魔,李青備不住還真的以為是自己想得多了。
“五子來啦,”還沒到茶樓門口,遠遠地一個夥計已經小跑著迎了上來,手裡還端著一盞茶,臉上全是笑意,“早聽掌櫃的說起李大哥的大名,今天一見當真是人中龍鳳,這是咱們茶樓自己調製的玉樓春,並不是茶,但喝了,再去品雲霧松茶,那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個夥計李青並未見過,但聽他說的熱鬧,又瞧著滿臉的笑意,定定的站在自己眼前,說得客氣,腳下卻沒後退半步,顯然是等著自己喝茶。
李青並不是初出茅廬的雛兒,這一時半刻的,又是點香,又是奉茶,要說沒有貓膩,李青怎麼會信,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儘快將兩個丫頭帶走,若是自己執意不喝,怕是會引起這些人的警覺。
“玉樓春?好名字,玉樹花間坐,樓前萬木春,看來李老闆也是春風得意啊。”李青接過茶盞,一飲而盡,若是拋開其它,單說這盞茶,入口清淡,回味綿長,還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一看李大哥就是懂茶的,不想那些賣力氣的粗人,就知道大碗兒的涼茶解渴,平白浪費了這樣金貴的東西。”夥計瞧見李青喝了茶,像是鬆了口氣,話語裡雖然全是逢迎,但眼神卻沒有了方才的笑意,只剩下一片冰冷。
“李大哥,我鋪子裡還有些事,離開久了,待會兒德叔回去瞧不見我,又該捱罵。”小五子似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他並不像夥計這樣變得快,臉上仍舊帶著笑意,和李青招呼了一聲,又拍了拍夥計的肩膀,“招待好李大哥,這可是咱們楚邑的大英雄、大恩人。”
“放心吧,五子!”夥計高聲應著,衝著走遠的五子揮了揮手,躬著身子,陪著李青進了茶樓。
一進門是個廣闊的大廳,正前方臺子上站了一個瘦長的中年漢子,正在那裡口若懸河的說著。
沒進茶樓之前,這書聽著還算精彩,這會兒進來了,見到了人,便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怪異。語氣抑揚頓挫,情節跌宕起伏,但對於一個說書先生,尤其是在茶館這樣的地方說書的先生而言,還遠遠不夠。
眼下的大廳裡,黑壓壓已經坐滿了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書,哪有面無表情,像一截木頭戳在那裡說的?還不早就被人哄了下去?
但是事情就是這樣奇怪,這裡坐了許多人,每一個人都沉默著,他們仰著頭,望著前面臺子上的說書先生,一個個彷彿已經聽得痴了。
“李大哥,您坐這裡。”夥計殷勤的搬了張椅子放在茶座旁,招呼李青入座。
這次李青沒有動,因為他瞧見了簡曉欣和葉子,兩個丫頭坐的位置離著自己並不遠,只隔了兩排桌子,和其他人一樣,兩個人也聽的津津有味,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的到來。
“陪我一起喝杯茶吧。”李青一把扯過正準備離開的夥計,硬生生按在了座位上,自己拉了一張椅子,挨著夥計坐了,伸手倒了一杯茶,遞到了夥計的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