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文喝了碗白粥,這才有了些精神,猛然發現身上的衣衫已然換過,是一件湖綠的羅衣,登時大窘,漲紅了一張臉,不知如何是好。
“倩兒姐,你瞧他的樣子,弄不好還真是個雛兒。”美貌少女在一旁掩嘴偷笑。
“你這妮子,叫你去找件男子的衣衫來,卻偏拿了件羅衣來戲弄公子,還不去收了碗筷,再去找件像樣的衣物來?”一名藍衫少女在一旁笑著呵斥少女。少女吐了吐舌頭,瞥了眼白景文,仍舊忍不住笑意,端了碗筷,躲開藍衫少女的拳頭,徑直跑了出去。
“多謝姑娘搭救,不知可否請教姑娘芳名?日後也好答謝。”白景文向著少女施了一禮,舉手投足,羅衣被帶得飄了起來,如同一隻蝴蝶,白景文臉色更紅。
“些許小事,公子不必介懷,名字公子還是不知道的好,稍後慧兒取了衣衫,公子換上便快些走吧。”藍衫少女不知為何,臉色忽然冷了下來,再不復方才的笑顏,只是淡淡的應了幾句,像是在下逐客令。
白景文訥訥的立在一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藍衫少女也不看他,獨自坐在一旁,房中一時靜了下來。
白景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心已滲出汗來,若不是身上還穿著女子衣物,只怕立時便要逃了出去,往日與一般兄弟花叢中穿梭,便數他最是能說會道,如今對著女子,那些最討女孩兒開心的話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沒一會兒,慧兒拿了套灰布衣衫回來,白景文躲在帳中才換上,便聽到門外響起腳步聲。藍衫少女面色大變,慧兒也有些慌了手腳。白景文正要出門,卻被藍衫少女一把扯住,焦急的四下張望,猛見一旁的鏤花大櫃,連忙扯了白景文塞入櫃中。
白景文不知發生了何事,偷偷透過鏤空的雕花向外張望,藍衫少女面前站了一名滿面橫肉的漢子,穿了一件綢衫,敞了懷露出烏黑濃密的胸毛,正伸了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抓向藍衫少女,大手上十隻顏色各異的螭首龍紋戒指燁燁生光。
藍衫少女嬌笑著向一旁閃去,慧兒則端了杯酒迎向大漢,將酒杯向大漢唇邊送去,口中笑道:“崔爺,今兒來的越發早了,我家小姐畢竟是女孩兒家,哪裡像崔爺這般虎狼的身子,不知疲倦?且先飲杯酒,再坐下慢慢說話,別再嚇到我家小姐。”
大漢伸手向慧兒臉上摸去,被少女輕輕閃開,雙手託了大漢臂膀,扶著坐了。大漢肆意大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白景文心中緊張,暗暗握緊了拳,猛然覺得有些異樣,低頭一瞧,頭上冷汗已落了下來,不知何時手上的戒指竟不見了蹤影。
大漢似乎覺察了什麼,回身向衣櫃望來。藍衫少女忙上前拿起酒壺給大漢斟酒,口中笑道:“崔爺今兒是要聽些什麼曲兒?玉玲瓏還是寒煙翠?慧兒,還不趕緊取了琴來?”
大漢被藍衫少女靠近,伸了碩大的頭顱,貪婪的嗅了一口,閉著眼,滿臉陶醉,再未留意衣櫃。
白景文在櫃子裡等得心焦,但經了方才一嚇,再不敢掉以輕心,刻意壓低了呼吸,不知過了多久,進來一個小廝在漢子耳畔說了幾句,那漢子將杯中酒飲了,低聲罵了句什麼,向兩個少女招呼一聲,轉身急匆匆離去。
又等了片刻,藍衫少女這才上前開了衣櫃,將白景文放了出來。從這天起,白景文便在翠化閣當了一名小廝,找不到戒指,白景文不知道如何向簡大人、鐵老七以及那個為了救自己,不知生死的跛腳漢子交待。
曾老權在翠湖街開了家魚貨店,午時剛過,正藉著太陽靠在櫃檯上打盹,便聽到尖細的聲音自門外傳來,抬眼一望,肥老二架著鳥籠、踱著方步,施施然向這裡走來。有心想躲已然不及,只好強笑著迎了上去。
“我說老權,整日守著這麼個鋪子有什麼意思,學學我,養養鳥兒、逗逗蟲兒,不為別的,多一樂兒不是?”見曾老權迎了上來,將一隻右手用力揮了揮,青翠的戒指在太陽下閃著耀眼的光,“日子還是要有點樂趣兒,是不是?”說完,也不待曾老泉回應,自顧自踱著步子漸漸走遠。
曾老泉已經到了門邊,那胖子丟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竟就這麼走了,曾老泉心想這貨滿肚草包,卻最喜附庸風雅,瞧那戒指耀眼奪目,八成又是打哪裡騙來,故意前來炫耀,望著胖子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低低罵了一句,轉身回了屋。
崔判等在城外的長亭中,今兒個好不容易得空,正想著和倩兒姑娘好好樂呵樂呵,看她今天還拿什麼搪塞自己,便被招到這裡接人。雖說每次去翠化閣都不能一親芳澤,但崔判偏偏樂此不疲,隔一段時間若是不去,這心裡便如同千百隻小蟲爬過,做什麼事都定不下心來。
向著遠處官道張望,時不時有行人經過,但沒有一個像小翠口中說的那個胖子。太陽越升越高,崔判的耐心越來越少,肚子也越來越餓,正感不耐,遠處道路盡頭出現一道身影,大紅的衣袍,大紅的頭髮,遠遠走來像極了一隻大號的火燭,那火燭一步三搖,速度卻是不慢,邊走邊拿著塊帕子不停擦汗,看得崔判額頭也有些冒汗。
“可是三爺?”崔判離的老遠便殷勤招呼,這樣奇特的胖子,崔判不相信自己這輩子還能遇到第二個。
火燭飄到亭子前停了下來,赤發男子擦了把汗,一雙小眼睛瞟了瞟崔判,臉上肥肉動了動,算是笑過。
崔判覺得有些頭大,在這歸流自己好歹也算個人物,就算幫主也要給自己幾分顏面,怎地自己巴巴的大老遠趕來迎接,這死胖子竟似乎並不滿意?崔判在心中恨恨地罵了句,面上神色卻未帶出一分,仍舊笑著向胖子招呼道:“三爺大老遠的前來著實辛苦,在歸流有什麼難事儘管找我,別的不敢說,找個把人不在話下。”
赤發男子聽了這話,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原本賈三心情並不好,今天又失去了一個兄弟,賈三原以為這個兄弟害的自己擔驚受怕了許多年,如今終於死了,自己應該高興才是。未料眼見著這位兄弟帶著妻兒一同跳下礦井,胖子覺得心裡空落落的,難受極了,像是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