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山跌坐在榻上,蔣鑄在一旁倒了些水來,扶著陳鵬山喂下,不時焦急地望向房門。那姓許的將領將自己二人帶進這間屋子,說是去找軍中的醫者前來給陳鵬山醫治,便一去不回,孫興也被帶了出去,不知眼下狀況如何?若再拖延下去,只怕陳鵬山再難支撐,自己那粒藥丸雖是宗門良藥,但並不對症,短時激發靈氣對抗毒性還成,時間一久,毒性蔓延開來,只怕即便有醫者前來,也是為時已晚。
蔣鑄正在房中焦急的來回踱步,房門忽然大開,幾名軍士如狼似虎般闖了進來,拖起陳鵬山便走。蔣鑄大怒,上前一腳蹬在一名軍士腰間,哪知未將軍士踢開,自己倒向後跌了幾步。
“嘿!”那軍士冷笑幾聲,望了蔣鑄一眼“蔣佐領,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留著待會兒過堂時再用,不然到時兄弟們招呼時,只怕你連叫嚷的力氣都沒有啦。”旁邊幾名軍士聞言,一起肆意大笑起來。
蔣鑄再爬起來,房門已被重重關上。蔣鑄轉頭望向桌案上的水壺,一絲涼意從心底泛起。
陳鵬山渾渾噩噩間被幾名軍士拖著進了一處園子。園子裡花紅柳綠,陽光撒下,一派春意盎然。眾軍士沿著小徑,穿過一片花圃來到一間廳堂門外站定。
兩扇雕花木門緩緩開啟,堂中黑黢黢的,一片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彷彿這是片被陽光遺忘的角落。
幾名軍士拖著陳鵬山進了廳堂,向地上重重一摜,退到兩旁站好。
“堂下何人?”一個青袍官員高坐案後大聲喝道。
陳鵬山伏在地上,恍惚間聽到有人問話,強自睜開雙眼向上望去,前方黑沉沉的,有一白麵男子正望向自己。陳鵬山隱約記得是隨了一名年輕將領前來,不是看過自己的官符了嗎?怎麼又問?
下意識向腰間摸去,想著再拿給男子看看便是。不想一摸之下,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官符。陳鵬山一驚之下,倒清醒了許多,環視左右,幾名如狼似虎的軍士正森然望著自己,堂上一名官員高坐,正是先前遇到的那位將軍,白淨的面龐上神色頗為不善。
“某,定邊縣捕頭陳鵬山,你是何人?私設公堂,可知這是重罪?還不快快給老子滾下來。”陳鵬山張目大喝。
四周軍士鬨然大笑,那白麵官員也笑了起來,微微俯下身子盯著陳鵬山,“陳捕頭當真是被祁老三的毒給毒傻了,今日分明是你私自帶隊擅闖軍事重地,意圖刺探軍情,圖謀不軌,卻反過來誣陷我等私設公堂,真是豈有此理。來人,給陳捕頭鬆鬆筋骨,等他舒坦了,咱們再來說過。”言罷,白麵官員輕笑著踱到一旁取了杯茶品了起來。
幾名軍士得了官命,獰笑著一擁而上,迎面正看到陳鵬山橫眉立目、鬚髮皆張,竟然站了起來,一時都駭得愣在原地,竟沒一人敢上前半步。
白麵官員看了看,將茶杯重重一頓,箕指大罵,“你們這幫廢物,他已然中了相思成灰,不過是個廢人而已,平日見你們一個個飛揚跋扈、不可一世,怎的今日竟全成了慫蛋?快些招呼,若再遲疑,當心將你們一個個都放到賈三那裡吃幾天牢飯。”
幾名軍士聽官員這樣說,一時都冒了冷汗,各操棍棒擁了上去。陳鵬山緊緊咬著牙,血紅的眸子死死瞪著那白麵官員,像是要將他的模樣刻在心底。
過了一會兒,官員揮了揮手,幾名軍士收了棍棒,立在一旁喘息著。
“怎麼樣?可是想起了什麼?”白麵官員走回案旁坐下,迎上堂下這黝黑的漢子血紅的眸子,心裡面也有些打鼓。今天接了將軍的命令,心裡便知道又是一趟辛苦差事,堂下這人不打不行,打得太重若真是要了性命,回頭簡家追究起來,即便是將軍也吃罪不起,只盼著這廝識相一點,快快招了,大家也都好過些。
等了片刻,不見一點回音,整座大堂靜的只聽得到園子裡的鳥鳴。
白麵官員拿出塊帕子擦了擦汗,雖說還有很多手段沒用,但看堂下這廝的身子,恐怕也受用不起。正有些沒了主意,旁邊一名中年文士諂笑著湊到近前,俯身在官員耳旁嘀咕了幾句,官員的眼睛便亮了起來。
白蓮花望著懷裡的孫興,臉色越來越紫,氣息也微弱了下去。白蓮花眼中噙著淚水,拼命忍著不讓它掉落下來。一旁君不器也沉默了,雖不知道眼前這少年出去一趟經歷了什麼,但在這牢裡只有這少年幾次站出來護著自己。君不器自打懂事起,身邊從不缺朋友,這些人整日圍在身邊,任自己呼來喚去,只消舍些錢財,這些人便總有法子令自己開心。長久以來,君不器並不認為朋友這兩個字有何珍貴,也從未因為哪個人的離去而生出一絲半點的難過。但今天君不器望著眼前這少年,一顆心卻如同被刀子剜過一般疼痛。
兩個少年就這樣守著同伴默默的坐在那裡,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命運會是怎樣。
君不器抱著孫興被推出去的時候倒不怎麼怕了,許是這兩日經歷的太多,已有些麻木。白蓮花跟在後面,還有些不太敢相信,前面的少年方才竟然搶著去抱孫興,再看到這少年的背影似乎也不再那麼令人生厭。
兩人被人套了罩子、牽著,一路跌跌撞撞,再見到天光已在一處大堂之上。高堂上是一名白麵官員,兩側站著幾名獰惡的軍士,身旁還伏著一人,看衣著像是衙門裡的捕快。
白蓮花和君不器面面相覷,不知為何被帶到這裡。
白麵官員看了看兩人,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了下面軍士一眼。軍士會意,從堂外拎了一桶水來,向著地上那名捕快兜頭澆去。一聲痛苦的呻吟,捕快緩緩抬起頭來。白蓮花驚得倒退了幾步,她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陳鵬山,這黝黑的漢子如今已滿身是血,整張臉也腫了起來,但那雙眸子卻仍舊銳利,看見白蓮花,露出詫異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