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嬌請人,面子功夫是做了十成足的。
涼亭小榭,薰香茶煮。
小椒扶著肖玉瓚跟著孔嬤嬤往裡走,滿眼警惕。
承安悶不做聲的跟在最後面,腦子裡一個勁兒回想王博衍走之前叮囑的話,生怕自己記錯了什麼。
到了涼亭遠處的小道前,孔嬤嬤便把小椒和承安攔下了,她看一眼肖玉瓚,依舊是之前那個不太拿正眼瞧人的模樣,也不知道她那高貴的頭顱究竟什麼時候能學會稍微放低一些,好在是肖玉瓚不計較這些,孔嬤嬤雙手規矩的交疊放著,輕聲道:“夫人有話要和少夫人講,咱們做奴才的,在這邊伺候便是了。”
小椒本就不悅,被孔嬤嬤這趾高氣昂的模樣氣得發笑:“嬤嬤要在這邊伺候奴婢管不著,可奴婢自小曉得,跟在自己主子身邊才叫伺候,躲那麼遠,伺候誰呢?!”
孔嬤嬤臉上掛著一絲冷笑,撇向小椒:“姑娘伶牙俐齒得很,可這是夫人吩咐的,姑娘同奴婢一塊兒站在這邊,那方情形亦可一目瞭然,這乾坤朗朗的,哪兒至於一步也離不得?”
眼見著又要吵起來,肖玉瓚是知道小椒脾氣的,川渝姑娘向來嘴上不饒人,鄰里間有個口舌都得你來我往爭上個百十回合,非得把另一方擠兌沒聲兒了才算數。
可這兒是帝京,當著那麼多下人頂撞,算怎麼回事?
是以肖玉瓚拽過小椒的手,道了聲無妨,隨後看了一眼孔嬤嬤,自己朝著杜文嬌那邊過去了。
杜文嬌已經煮好了茶,見肖玉瓚在自己對面坐下,極為優雅的給她盛了一杯遞到面前,嬌養出來的閨閣小姐大都喜歡閒散聚會,飲茶作樂,只可惜肖玉瓚沒這些習慣,杜文嬌給她倒了茶,她便徑直端起來喝了個乾淨,一小個淺杯子,喝下去也解不了渴,頂多是潤個嗓,沒什麼味,不痛快。
杜文嬌被肖玉瓚的舉動搞得怔了一下,隨後露出幾分無語的神情,又給肖玉瓚倒了一杯,這才放下茶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嗅過茶香,輕抿一口,待到唇齒餘香漸漸舒展後,才開口道:“昨個兒沒能好好說說話,今早上請你過來,是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趁早告訴你比較好,免得日後心陷得深,傷得更深,何苦來哉。”
肖玉瓚自顧自倒了三五杯喝下去才覺得嗓子不幹了,她保持著臉上的笑意,頷首道:“夫人請講。”
杜文嬌慢悠悠的放下了茶杯:“我和博衍,是自幼的情分,我十歲那年就認識他了。”
“他是個多麼優秀的人,想來不必我再多說什麼,滿帝京城哪個待嫁的姑娘沒有想過要嫁給王博衍的?只是這樁婚事偏生好運落在了你的身上,你也不必太過沾沾自喜。”杜文嬌語氣間全是驕傲自滿,似乎因為她和王博衍之間的這層關係,以及自小與王博衍相識的緣故,便生出幾分優越感來。
肖玉瓚沒怎麼仔細聽,她發現杜文嬌雖然換了一身新衣裳和頭飾,但袖口衣領處依舊繡著芙蓉,也不知到底是她自己真心喜歡,還是為了投王博衍喜好。
杜文嬌微微挑眉,嘴角也含了幾分笑,大概是注意到肖玉瓚看自己衣服花紋的目光,便抬手摸過芙蓉的花樣,眼中閃過幾分厲色,片刻便消失了,她指間在綢緞上停住,聲音幽幽響起:“他雖然護了你一句,卻並非因為對你有何旁的感情,你別嚐了點甜頭,就傻乎乎的一門心思貼上去,自以為能博得他動心的女人太多了,誰成功了?你可得好好想想,別因為他對你笑了笑,態度溫柔些,就懵然失了心智,那麼多人呢,憑什麼是你啊?”
這句話落進了肖玉瓚的耳,她抬眸看向杜文嬌,看見一抹更加豔麗的笑容。
她摸了摸自己耳環,盯緊了肖玉瓚。
誰知道肖玉瓚也笑起來,自嘲了一句:“是啊,那麼多人,憑什麼是我呢?我自己想來,應當不是的,我哪兒來那麼大本事,夫人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