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前。
魏濃妝站在一塊巨大的方布上,身旁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和一個身背雙劍的中年男子,老人鬚髮皆白,看上去和藹可親,但他腰間掛著的一把血色短刀破壞了他的氣質,這刀上有著很濃重的血氣,任何一個識貨的修士過來,都能看出他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物,至於那中年男子,雖然身材高大,但長相十分醜陋,赤裸的手臂上有一道道的傷疤,看上去同樣兇悍無比,這兩人都穿著魏家的供奉袍,若是有熟悉魏家的人過來,立即就能認出,這兩人其實就是被稱為魏家忠狗的許山和劉齊安。
兩人都受過魏濃妝的大恩,所以忠心不二,向來是魏濃妝出行時的護衛,她這次的天王關之行也不例外,但比起這兩位手裡沾滿鮮血的修士來說,更惹眼的其實是他們腳下的那塊方布。
這方布有三丈長寬,似是用極細的絲織就,不僅光滑,表面似乎還流淌著某種奇異的光彩,它承載著三人,朝著天王關疾馳而去,但若是在地面上看,卻根本無法瞧見他們,因為方巾是由最頂尖的陣法師銘刻了陣法,不僅能擋住抱一境修士的攻擊,也可以掩藏行跡,算是最好的飛行法器。
“大小姐,”許山輕撫著自己蒼白的鬍子,遠眺著地平線盡頭的一抹黑色暗影,那裡就是天王關,他眼中有一絲擔憂,“我們應該請駱老同行的。”
魏濃妝輕輕搖了搖頭,“駱老有他的事要做。”
“老許在擔心什麼?”劉齊安瞥了老者一眼,“妖族還有膽子敢對我們動手不成?”
老者沒說話,他仰頭看了一眼天空,時近傍晚,明藍的天穹已經黯淡下來,天邊掛了幾顆疏星,彎月的影子已經隱約可見,“我只是覺得有些不安罷了。”
“哼,這裡離天王關也就三四十里的距離,若是妖族敢來......”劉齊安摸了摸背後的劍,舔了舔嘴角,“那就讓他們全都埋在這裡!”
許山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和劉齊安搭檔合作有三年了,但對於劉齊安的性格仍然有一點頭痛,他自認不是一個好人,早年犯下的殺戮,造下的血債比起劉齊安來說有過之無不及,但自己只是為了報仇罷了,當魏濃妝幫自己殺掉最後一個仇人時,他心中的那些偏激、仇恨、暴虐也隨著大仇得報而消散,這些年跟著魏濃妝,他動刀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
但劉齊安則不然,他更像是年輕還未報仇時的自己,不僅熱衷於殺戮,心裡也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見了誰都是一副渾不怕的樣子,就算是大帝親臨,恐怕也有著想要動劍刺上一下的衝動,總是抱著大不了一死了之的想法,若不是劉齊安對魏濃妝忠心耿耿,他也深知劉齊安不會背叛魏家,許山大概是不會相與劉齊安搭檔的。
不過許山的心裡的的確確有一種不安,他說不出來是為什麼,這是一種本能的感覺,在過去的幾十年裡,正是這種預感讓他數次死裡逃生,從那些圍追堵截的仇家手裡逃了出來,雖然這幾年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但當這種不安感浮上心頭時,他仍然覺得自己應該相信這種本能。
在過去,他曾將這種本能視作天道的恩賜,也的確有修士說他很適合走推演一道,不過很可惜,那時的他已經成了中州大名鼎鼎的殺手,沒機會成為去學推演了。
啪嗒。
一絲涼意在許山的手上泛起,他低下頭,是一滴碎開的水珠。
下雨了?
他仰起頭,頭頂仍然雲淡風輕,從北方吹來的冷風在傍晚時分讓人感覺渾身發冷。
啪嗒啪嗒。
雨忽然急了起來。
劉齊安拔出了一柄劍,快速地朝天穹一刺,一道劍光割裂雨勢。
但在劍光散去後,雨仍然落個不停。
“不太對。”許山面色轉冷,心砰砰跳了起來,他顧不得細想,一步前邁,站在魏濃妝身前,取下腰間的短刀,冷冷盯著不遠處的天空。
劉齊安雖然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許山不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人,果斷一步後撤,護住了魏濃妝身後的位置,兩柄長劍同時出鞘,一柄盤踞在魏濃妝頭頂,一柄被他握在手裡。
雨勢迅速變急,雨珠連成線,瓢潑而下。
方巾的速度陡然變快,不管這雨從何而來,許山打算先衝出去。
就在這時,一縷銀光從雨中乍現,朝著魏濃妝疾馳而來。
許山的刀剎那出手,血色刀光劈裂雨簾,與那銀光撞在一起,伴隨著轟的一聲炸響,強大的靈氣四散開來,方巾的飛勢頓時一滯,劉齊安迅速伸手,扶住了腳步踉蹌的魏濃妝。
“什麼人!”許山一聲大喝,左手迅速燃起了一張傳信靈符,但令他意外的是,符紙雖然催動,但卻根本沒有作用,有什麼東西生生將符紙的靈氣攔了下來。
“別白費力氣了,在這片雨裡,你們完全與外界隔絕,所以根本不會有人來救你們的。”一道帶著嘲諷的聲音在雨中響起,“不過我倒是沒想到,蹲守的魚竟然是魏家大小姐,這可真是一條大魚啊。”
魏濃妝理了理弄亂的衣服,劉齊安的長劍幫她擋住了雨水,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密集的雨線,“喜歡藏頭露尾,多半是四方城的人吧?是哪一位將軍的手下?這種鬼鬼祟祟的風格,倒是很像那位南城將軍的手筆。”
“呵,都說魏家大小姐氣度不凡,今日一瞧,果然如此,在這種困局下也敢出言侮辱南城將軍.......不過沒關係,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陪魏大小姐玩,想來會讓魏大小姐印象深刻。”
話音剛來,雨中就飛來密密麻麻的銀光,它們細如針尖,但殺意卻濃如長箭。
劉齊安大喝一聲,手中的劍上湧出漫天的劍光,織成了一道劍氣屏障,將三人全都護在其中。
噹噹噹的撞擊聲不絕於耳,雨中又傳來一聲輕笑。
“這大雨乃是我的一件法器所成,此地已從世間剝離而去,就算是一位抱一境修士親臨此地,他也發現不了我們,換句話說,就算有援軍來尋你們,他們也找不到這裡,我可以慢慢地將你們磨死。”
“來吧,來享受我的雨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