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師,傳說中的神祇,曾與風、雨、雷三師併為人族崇拜的時令神祇,但信仰雪師的人要遠遠少於其它三位神祇,一般只流傳在靠近北原的地方,而且傳到今日,雪師的祭祀已經近乎斷絕了,據說雪師不僅掌布霜行雪之事,也是四位神祇中最強大的,所以在供奉它時,規格往往會更高一些,除了常見的祭祀品外,一般還會增添五穀和鼎器。”
蘇啟翻著一本破爛的書籍,靠在一把寬大的椅子中,右手邊的炭火燒得正熱,劈啪作響的爐火上高高架著幾隻兔子,烤得油汪汪的,那是李扶搖從南城商人手裡買來的肥兔子,今日一大早,李扶搖就去南城轉了一圈,除了確認昨天太古蜂攻城的損失外,還順手給蘇啟帶回了一本爛書。
這書名為古暑記,是錦州的一本遊記,寫書之人是八千年前的一位老書生,那時主宰錦州的王朝名為北晉,正是皇帝昏庸,朝事荒廢的時候,這老書生心灰意冷,棄官不做,選擇了周遊天下,而錦州正是他的第一站。
錦州這名取自花團錦簇,但因天氣炎熱,也常被人俗稱為暑州,所以此書最終以古暑記為名,專門記載錦州一些古老的民俗傳說,以及那位老書生在錦州各地的遊歷見聞。
雪師的祭祀就是其中的一篇。
從古暑記來看,在八千年前,錦州附近還是有人崇拜雪師的,不過也僅僅存在於‘暑地北之三郡’,只不過是方圓百里的範圍,信眾不過十萬,可以稱得上是幾近消亡。
這也是人族大多數典籍根本沒有記載過這位雪師的原因。
“一位人族凡人信奉的天地神祇,與一位天元境的大妖,兩者身份未免差得太多了。”蘇啟快速翻了翻書本,後面的章節大多是錦州的風俗見聞,看上去倒是蠻有趣的,他將書本收起來,打算無聊時用來打發時間。
李扶搖懶洋洋地躺在一把扶手椅上,身下墊著一塊厚厚的毛皮,這也是今早他從南城商人手裡買來的,他手裡捧著一卷北原地圖,蘇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麼,不過從南城歸來後,他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你認為時令神祇的崇拜來自哪裡?”李扶搖抬頭瞥了一眼蘇啟。
“自古以來,神祇的誕生只有三種情況,一是凡人敬畏天地,神化了某種事物,二是某一宗教誕生後,教徒將前人神化,或是乾脆虛構出來的,第三種則是凡人將某位大修士奉為了神祇,東荒就有不少人崇拜青帝,連帶著那條江都成為了神聖之所,而對雪師的崇拜.......我猜是第一種。”
“對也不對,”李扶搖倒是沒賣關子,痛快地給出了答案,“雪師最早的確應該是對於冬雪的神化,蠻族現在雖然不再信奉這位神祇,但在一些古代典籍裡,也確實有關於供奉雪師的記載,不過據我天機閣推測,在很久以前,雪師的形象應該還融合進了一位強大的修士。”
“人族修士?”
“嗯,”李扶搖放低了手裡的地圖,眼睛微亮,“我天機閣知道此事,是因為他與我天機閣有些關係。”
“不會是你們的天機閣祖師吧?”
“當然不是,”李扶搖斟酌著詞彙,“不過此人......與我天機閣祖師有很深的淵源,他們......曾是道侶。”
蘇啟目瞪口呆,“道侶?等等,你們天機閣的祖師.......”
“是一位女子,”李扶搖笑了笑,“雖然現在天機閣幾乎歷代掌門都是男人,但往前數個幾萬年,大多數掌門其實都是女子,這種變化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推演一道常涉及天機和強者,承擔的風險極大,除了自身難保外,有時甚至會殃及後人,當年在陰差陽錯下,最後一位女子祖師以整個宗門作為代價勘破天機,雖然功成,但也對天機閣的傳承造成了致命打擊,從那之後,天機閣承受天罰,每代弟子不能超過兩人,女子也再難以成為門徒,所以現在天機閣才會形成這種豢養大量供奉的傳統。”
“這倒是從未聽聞,外界都以為這是天機閣的某種古怪規矩。”
“不得已為之罷了,”李扶搖將手中的地圖攤放在腿上,“正是因為這位創派祖師的緣故,天機閣內才有少許關於雪師的記載,相傳祖師的這位道侶曾經北上,在北原遊歷了很久,他也是一位道修,擅長使用冰雪之術,在前往北原之前,他在錦州、大秦等地逗留了很久,他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正是在這段時間裡,有一部分人將他奉為了雪神,而且與本就存在的雪師崇拜融合在一起,你若是去大暑尋找雪師神像,就會發現他正是一個道家修士的打扮。”
蘇啟皺起眉頭,“他在尋找什麼東西......莫非正是你們也要找的寒山?”
李扶搖讚賞似地豎起拇指,“沒錯,事實上天機閣裡關於寒山的記載正是來源於他。”
蘇啟若有所思,“那妖族的雪師是怎麼回事?”
“自從道侶遠赴北原後,祖師就鬱鬱不樂,終其一生,都沒能等到道侶歸來,”李扶搖嘆了口氣,“我們不知道他發生了事,但多半出了意外,隕落在北原了,這件事也塵封了很久,直到數千年前,我們意外發現北原竟然存在著一個極為特殊的傳承,他們雖是妖族,但卻獨立於妖族之外,所掌之術也與人族道術頗為神似,在查探了很久之後,我們在一位雪師的身上發現了一件人族古物,天機璇鏡。”
李扶搖在身上摸索了會,掏出一件只有半個巴掌大的玉鏡,“就是這東西,自從天機閣建立那天起,它就是天機閣門徒的佩飾,而那位雪師身上的天機璇鏡正是祖師送與道侶的那件,它的造型與門徒佩戴的略有不同,沒有背面的璇璣儀,而是一片雪花,所以我們認為,當年祖師的道侶很有可能在北原留下了傳承,只不過他的弟子是妖族罷了。”
“既然如此,你們不是和雪師有淵源嗎?”蘇啟有些疑惑,“怎麼他都完全不理你的?”
昨日太古蜂退去後,蘇啟和李扶搖再次拜訪了雪師,可他一言不發,根本沒有和兩人交流的意思。
“這麼久的時間,淵源也沒什麼意義了,而且雪師嚴格守著關於寒山的秘密,也清楚天機閣找上門是為了什麼,他不打算開口也是常理,不過我認為他不是不想開口,而是時機未到。”
“什麼時機?”
“當然是寒山可以現世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