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灰山是一個遺世獨立的桃源鄉,長久的安逸生活讓村民們大多忘記了外界的紛爭和勾心鬥角,老儒就像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為他們遮蔽了所有的風雨,而在他離開後,這些村民就不可避免地要直接面對這個稍顯陌生的世界。
所以很多人一夜未眠。
天微微亮,一縷淡紅的晨光剛刺破山峰,村中就燃起了炊火,雞鳴狗叫的聲音在清冽的早晨很有意境,石板路溼漉漉的,帶著一絲涼氣,道兩側的三冶花開得正燦爛,淡黃色的大花瓣給這個秋季的山村添上了一絲熱情,等天初亮起來,還帶著一絲迷惘睡意的孩童就被各家的大人趕著起床,一個個穿著青色儒袍的讀書人走出家門,他們腰懸書玉,揹著竹製的書筐,裡面放著紙墨筆硯,在妻子、姐妹、長輩的幫助下戴好或新或舊的儒冠,默默地走向村頭。
村頭的老樹下坐著三個老人。
他們也是同樣的打扮,靜靜地坐在樹下的長凳上,看著像是某個書塾上了年紀的夫子,但體內蘊藏著可怕而強大的力量,他們身上的浩然正氣極為濃郁,雖然面相蒼老,但實際上他們正處於修行的巔峰,若是運氣好,甚至有破境成為半帝的可能。
一眾讀書人規規矩矩地在這三個老人面前站好,領頭人正是蘇啟入村時見過的那個教書的中年人,此時的他氣質大變,身板挺得筆直,眼神鋒銳,他們身後是其它境界不高的儒生,他們不會出徵北上,但數日後也會奔赴各地,傳授自身所學,再後面是剛剛入學不久的小書童,有男有女,正眨巴著眼睛,困得厲害,最後則是家眷,他們帶著一絲擔憂和不捨,沉默地望著樹下的三個老人。
“走吧。”
沒有道別的話,也沒有出征時的宣言,一個老人環望一圈,只是隨口說了一句,就起身拍了拍塵土,很安靜地向村外走去。
就好像這只是外出野遊一般。
村外已有一艘戰船在等待。
李扶搖隨著眾人登船而上,轉頭看了一眼蘇啟,很是鄭重地說道,“你該到北原來了。”
蘇啟點點頭,又搖搖頭,“還是要先回去看看的,也不知道那兩個幼童怎麼樣了。”
李扶搖也早已從師父口中得知了此事,他聳了聳肩,“我有預感,這不是兩個省油的燈。”
很不幸。
李扶搖說中了。
在離開老灰山後,蘇啟和李扶搖分路而行,借用了天機閣在大唐境內的傳送陣,當天夜裡就回到了大秦子午山。
數日不見,子午山內已經變得很冷,從北原吹來的寒風透過幾個山口,呼嘯著灌進子午山中,輕輕鬆鬆地就將滿山的樹葉吹了個乾淨,讓這裡更顯蒼涼荒冷,山中的飛鳥大多已飛去南方過冬,而那些離不開山脈的走獸也有部分開始挖穴冬眠,讓這裡蕭條了不少。
山中唯一有生氣的地方就是劍門九山了,九峰上張燈結綵,山路兩側的石臺中都燃起了火焰,遠遠看去,彷彿是一條條綵帶飄在空中,等離近了,就能看到樓宇和樹梢上掛著大紅的燈籠,朦朧的紅光鋪在地上,如同一層薄衣。
九峰的廣場上都燃著熊熊篝火,驅散了冬日即將來臨的冷意。
而在巨闕峰頂,趙日月正頭痛不已,她已經斥退了所有弟子,僅僅有幾位長老陪伴,而在盛大的篝火前,兩個幼童正一左一右歪著腦袋,疑惑地看著篝火,他們手上各自抓了一截枝條,不知為何,本該枯萎的枝葉竟然在不斷抽枝發芽,甚至能在柔嫩的葉片下見到很小的黃花正在成長和綻放。
這兩個幼童誰也不搭理,無論趙日月怎樣和他們搭話,他們都是一副完全沒有聽到的樣子,而且好奇心極重,在巨闕峰上旁若無人地逛來逛去,若是普通孩童倒也罷了,偏偏這兩個幼童有著堪稱魅惑的本源力量,對那些長老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但對於巨闕峰的弟子來說,這是一種根本無法抵抗的力量,讓他們情不自禁地想要臣服在這兩個小小的幼童身前。
在得知這兩個幼童醒來後,趙日月急忙命令巨闕峰的弟子退散,生怕會對他們的修行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