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位新皇並不是真的想將他們連根拔起,煉成丹藥或是法器,要知道神樹頂天立地,各有神異,曾是荒獸們的庇護者,也深受荒獸的崇拜,這雖然是一種古老而蠻荒的信仰,但在荒獸間根深蒂固,不是這位新皇可以隨意抹殺和泯滅的。
這位新皇不僅手段狠辣,而且是個聰明人,所以他走了一條隱晦而緩慢的路子。
他開始大肆宣揚皇權的重要性,用祭天取代了荒獸們拜祭神樹的習俗,也在各大城池內塑起了王族的雕像,定立了一個又一個節日和律法,想要逐漸抹去荒獸對於神樹的信仰,這種取代是很微妙的,不會激起荒獸們的反對,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這位新皇在做什麼。
他還在各大城池內修建了教導低階荒獸的學堂,以皇室之名傳授各種修行之法,這讓他迅速獲得了大批低階荒獸的支援。
神樹們的地位越來越尷尬。
沒過幾年,跑去祭拜神樹的荒獸就少了大半,像是不死樹這種身處極偏僻之地的神樹,更是少有荒獸跑去朝聖,而迷轂神樹自己,因為與那位先皇的關係,雖然仍有不少荒獸祭祀,但香火也遠遠不如昔日旺盛。
迷轂神樹覺察到了風雨欲來,但她自己並未有遭受背叛的憤怒,也沒有任何失落感,於她而言,是否受人崇拜、敬奉並不重要,她也不希望自己太過惹眼,只要能安靜地修行便好。
但那位新皇的野心可沒有到此為之,他不僅想要抹除神樹的地位,還想要神樹們的忠誠。
新皇巡狩天下開始了。
他領著一支荒獸大軍,以巡狩天下為名,殺到每一株神樹近前,命令這些神樹,要麼臣服於荒獸王朝,要麼被他連根拔起。
神樹們不想招惹這樣強大的敵人,雖然感到惱怒,但也獻上了自己的忠誠,迷轂神樹也是如此,但她隱瞞了自己早已可以化形的秘密,其它神樹也沒有將這件事洩露出去。
唯有一株神樹例外,它拒絕了新皇的招攬,言稱不想臣服於任何人。
這株神樹就是天劍木。
他是神樹中年紀最小的,生於北原,掌五行之金,身負天地殺伐之力,性格強硬,面對那咄咄逼人的荒獸新皇,絲毫不退。
真讓荒獸新皇大為惱怒,十萬荒獸親兵呼嘯而下,想要伐倒這株神樹。
但所有人,包括迷轂神樹都沒有料到,天劍木竟然早已能夠化形,留在北原的,不過是他的化身,他的本體早已離去,不知隱藏在何地了。
新皇怒不可遏,但也尋不到天劍木的下落,索性對外宣稱,天劍木意圖推翻荒獸王朝,以被他率領大軍伐倒。
這件事在荒獸間掀起了驚濤駭浪,在大多數荒獸的眼裡,神樹是這個世間最為古老的生靈,它們不可撼動,也永遠不會死去,是近乎神靈一般的存在,可他們這位新皇竟然殺死了一株神木?
這是何等可怕,卻也堪稱偉業的大事?
多虧了皇室這幾年的潛移默化,很多荒獸雖然覺得不妥,但也沒有對天劍木被伐這件事感到憤怒。
新皇的名聲越加響亮,很多荒獸都在說他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皇,將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迷轂神樹清楚,這種說法很大程度上是對的,因為沒有了神樹,荒獸們才會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神靈,想要長生和強大,只能靠自己。
不過她自己也會有些疑惑,時常想起深海中的那座石臺和上面的九張金色面具,然後陷入小小的困惑和懷疑,這世間當真沒有神靈嗎?
在困惑中,她看著這個初生的王朝經歷著滄海桑田一般的變化。
這位新皇縱使豪氣萬丈,也沒能踏出那橫亙在所有半帝前的一步,身為半帝,他本該有著悠長的壽命,但因為太過渴望登上那個巔峰,太過渴望成帝,他走了岔路,在一個大風呼嘯的日子,他在皇城外強行破境,於無數荒獸的注目下隕落。
他諡號萬古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