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突然發酵,到了一個眾人都沒料想到的地步。
這時已經是半夜,祖城的大街小巷早就沒有了行人,大秦是有宵禁律條的,每日夕陽完全落下,夜禁的鑼聲就會敲響,除了少部分擁有特殊地位的官員外,就只有各大宗門在祖城駐紮的修士可以自由通行。
枯劍山的駐地在城池東南,有一位築神長老,二十二名弟子,平日裡不算特別忙,只是負責處理一些枯劍門與外界往來的事,尤其是與大秦的交往,正式信函,一些大大小小的生意,都在這裡轉交和經手,而且因為靠近自家宗門,所以這裡也是枯劍山的情報彙集地,枯劍山在大秦各地有數十個外堂,收集的情報極多,最終都彙集到祖城這兒,整理後再傳回宗門。
所以可以說,這裡是枯劍山訊息最靈通的地方之一。
“立國教......這訊息從何處來?”祖城長老瞪著眼睛,他已經放下了茶杯,直勾勾地看著那位弟子。
“城主府的,”那弟子壓低了聲音,“宗門暗子。”
長老眼睛一縮,神色極為凝重,祖城是大秦的祖地,是大秦龍根,這裡的城主當然也不是等閒人物,他本身就是大秦皇室成員,奉命世代守護祖地,雖然遠離朝堂,手中的實權不多,但也貴為秦王,與朝堂上那些大人物有著密切的往來,他手中的訊息,很少有假的。
所以枯劍山才費了大力氣,花了十數年的時間,送進去了一枚暗子。
祖城長老微閉著眼睛,沉吟片刻,吩咐道,“一,聯絡京城外堂,動用暗子,查詢此事的真假,二,回稟宗門,讓山主和諸位長老有個心理準備,對了,那個駱豐明到哪了?”
“已經過了容城,大概明日天亮便會到枯劍山。”
“按照大秦規矩,他應該會在祖城落腳,我們去會會這位皇帝使者。”祖城長老眯著眼睛,雖然面色沉靜,但他有了一種風雨欲來的直覺,大秦朝廷每次有反常或是不合常理的舉動,往往都意味著那位神武皇帝要做出什麼天大的決定了。
他活得夠久,看過了很多事,也曾見過這位神武皇帝的手段。
比如說十一年前震驚整個大秦的黨爭案,這位神武皇帝一手拔除了當時的太子黨,軍方的陳黨,文官派系的劉黨,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朝堂三成官員為之一空,這種不計後果的出手,讓當時很多人都以為神武皇帝瘋了,宗室覲見,諸王勸說,但他仍舊固執己見,當所有人都以為這會動搖大秦國本時,他迅速改立太子,提拔起了一大批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這些人手段非凡,迅速穩住了局勢,將大秦分散二十餘年的權力再度集中在神武皇帝手中。
也是事後,世人才驚覺,神武皇帝在往年的科舉中動了手腳,將一大批本該獲得高名次的學子截留下來,隱姓埋名,送到大秦各個不起眼的地方歷練,等時機成熟時,這些人迅速位居高堂,成為了大秦的肱股之臣。
當今文官派系的象徵宰相王成輔,軍方派系的紅人安江王,開始處理政務的太子,都是在那場黨爭案中崛起的,他們對神武皇帝忠心耿耿,大秦的朝堂從未這麼穩固過。
而那之後,則是十一年的休養生息,大秦國力蒸蒸日上。
你終於按捺不住了,打算趁天下大亂的機會伸出你的獠牙嗎?
不過你扔出的誘餌是國教嗎?
這個誘餌可太大了,這可是玄妙宗心心念唸的地位,對於我枯劍山來說,這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即使暗藏危機,也同樣令人心動。
祖城長老輕嘆了一聲,閉目養神,等候著北方的訊息。
兩個時辰後,大秦京城。
京城也有宵禁,而且比祖城這種偏遠城池更加嚴格,不僅街上有巡邏的兵丁,坊間也有專門負責看守的武威鋪,而住在京城東邊的人,非富即貴,要麼是朝廷官員,要麼是可以一擲千金的大商人,而這裡的兵丁,大多對他們的出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長留坊。
武威鋪裡的幾個兵丁正在閒聊,說著城南幾家出名的青樓,罵一罵上面的官員,看上去很閒散,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幾個兵丁抓起刀,迅速衝了出去。
“何人出行?”領頭兵丁輕喝一聲,“可有通行令牌或文書?”
令牌是朝廷賜的,長期有效,只有少部分大官才有,而文書往往都是臨時申請的,比如家中有人生了急病,需要看醫,便會到武威鋪裡申請一張通行文書,一般也只有當日有效。
“我家老爺是禮部主事!”一個僕人大喝一聲,“有急事要去與禮部侍郎商議,這是我家老爺的官牌!你等莫要阻攔,以免誤了事!”
領頭兵丁一愣,接過拋來的官牌,湊到身旁兄弟拎著的燈籠前看了看。
果然是禮部的主事,頓時頭疼起來。
禮部雖然權力不算特別大,但內裡的官員可不好惹,這些人最喜歡抓別人的過錯,然後文縐縐地噴你,而且與那些專職此道的御使不同,這些人更習慣以大名大義來壓人,惹上他們,少不得被罵個狗血淋頭。
雖然沒有通行令牌,但這領頭兵丁決定忍了,還很懂規矩地給這位主事補了一張通行文書,老老實實地與那令牌一同送了回去,揮手領著弟兄們撤走。
一輛馬車迅速穿過街頭,消失不見,但那兵丁不知道的是,這輛馬車根本沒去禮部侍郎的府邸,而是拐了個彎,朝著宮城方向去了,走到半途,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從馬車上跳下,趁黑避過兵丁的巡視,溜到宮城的牆下,左右望望,手裡取出一張符紙,沒有貼到遍佈陣法的宮牆上,而是貼到了一塊青石上。
他很有耐心地等著。
足足過了半柱香,青石上才浮現出一張紙,他立即伸手抓過,轉身就走,然後尋到藏於隱蔽處的馬車,這才去了禮部侍郎的府邸。
而那張紙條上寫的內容,很快就傳向了祖城,又在枯劍山內引起了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