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個大晴天,日光明媚,像是要在秋去前散掉最後一絲火熱,大秦不像南嶺,要乾燥得多,一年中只有春夏多雲多雨,等到了秋天,大秦就常是高天朗日,涼風吹拂,處處都透露著一股爽氣,這個季節的大秦是最舒適的。
蘇啟走出巨闕殿旁的偏樓,揉了揉略顯僵硬的臉龐,看了半夜的卷宗,想了種種對策,難免有些恍惚,山下已經傳來了弟子整齊的呼喝聲,激昂有力,中間夾雜著劍嘯的輕鳴,他走到懸崖旁,正巧能看見山腰的一角,有十幾個弟子正規規矩矩地練劍,動作稍顯稚嫩,但能看出他們在竭力做得標準,雖然領劍之人的身姿被岩石遮擋,但從那熟悉的氣息來看,這人正是趙日月。
兩人聊了大半夜,開始時是講述這些日子裡各自的經歷,後來話題逐漸嚴肅,討論起劍門的形勢和難題,大多是趙日月講,蘇啟聽,偶爾會問上幾句,最後趙日月搬來了一本本厚厚的情報、賬冊以及弟子的資料,蘇啟花了小半夜的時間才將他們全部看完,等理清各家宗門的關係,已經快要天亮了。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黑暗,趙日月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說是要領巨闕峰的弟子練劍,這是她自己定下的規矩,每月至少有五天時間是要擔任領劍一職的。
其它各峰也都有弟子晨起練劍,蘇啟很喜歡這樣的氛圍。
“小師叔今天心情不錯?”有人在身後輕輕說道。
蘇啟轉身,來者是個漂亮的少女,她很恭敬地行了個禮,說道,“見過小師叔。”
蘇啟點點頭,想起了這少女的名字,“姜驪?”
姜驪笑笑,“皇兄仍然時常惦記著小師叔。”
“姜灼可還好?”蘇啟也笑了,他與這大黎太子分別許久,自從大黎王朝的都城覆滅,他們聯手逃出妖族的追殺後,就再也沒見過,他知道姜灼已經登基成為大黎新皇,但這個王朝風雨漂泊,國土大半淪陷在妖族手中,也不知道姜灼打回來多少。
“東荒戰局穩定,所以皇兄率軍北上了,”姜驪的眼中有一絲很淡的擔心,“前些日子傳回來一封家書,說是大黎軍隊打了勝仗,他很開心。”
蘇啟沉默片刻,驪都一戰,大黎皇帝殉國,皇室純正血脈只剩下這對兄妹,姜灼雖登基為皇,貴不可言,但也免不了南征北戰,而戰場無情,常有意外發生,姜驪會擔心也是正常的。
蘇啟不想說些什麼別擔心的話,那沒有意義,他想了想,說道,“御駕親征,對於將士來說是莫大的激勵,姜灼雖是新皇,但這樣下去無人可以撼動他的地位,而且對於東荒的百姓來說,這樣一個勇武的皇帝也很得民心與好感,至於安危,天機閣不傻,不會讓一位王朝的皇隕落在戰場上,應該有大修暗中護衛。”
姜驪輕輕點了點頭,走到懸崖旁,看了一眼正在操練的弟子,忽然問道,“小師叔認為接下來我劍門該如何破局?”
蘇啟眉頭輕挑,他已經從趙日月口中知道,這些日子多虧了姜驪與趙詩琴的輔佐,她才能處理好龐大而複雜的宗門事務,這兩個少女,一個是昔日皇女,耳濡目染,早已對勾心鬥角門清,另一個也出身於官宦世家,而且聰慧異常,眼界很高,都不是普通的少女。
他思索片刻,“劍門有兩個頭等難題,一個是自身的,一個來源於外界,先說自身,前些日子招收了千名弟子,這雖然壯大了劍門,但也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即使精打細算,劍門的資源最多也只能撐三個月,必須想辦法開源才行,不過此事還有時間,可以暫且擱置,而且我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想法。”
“而外界的難題則是大秦宗門,最初只是北疆宗門看我劍門不順眼,因為劍門分走了部分屬於他們的利益,打壓也大多來源於他們,但隨著劍門靠向大秦,西南宗門也會逐漸加入打壓劍門的行列,這些西南宗門實力強大,幾乎把持著整個大秦修行界,他們的打壓會讓劍門很難受,所以這才是當務之急。”
姜驪遲疑片刻,小聲問道,“師姐講了那個的事嗎?”
“那個?”蘇啟怔了一下,忽然恍悟,隨手一揮,一道屏障出現,“你是說星盟?”
姜驪飛快地點了點頭。
昨夜趁無人時,趙日月講了星盟的事,也用星辰令的力量將蘇啟納入了血誓,蘇啟雖然意外,但其實也早就隱隱感覺到人族中有一股強大的潛伏勢力存在了,不然以天機閣一家,哪能這麼容易坐穩人族第一把交椅近萬年?
“星盟不可能直接出手,能光明正大幫忙的,大概也只有魏家,不過與他們做生意,的確可以打破大秦宗門在資源上的封鎖,至少讓丹藥無憂,”蘇啟嘆了一聲,“但這樣還不夠,一個宗門要想崛起,必然要與其他宗門打交道,無論是交流修行心得,還是舉辦弟子間的比試,或是互通有無,都對修行至關重要,而且將來若是弟子們外出歷練,也得提防這些宗門的暗中打擊報復。”
“北疆宗門一直派人在暗中汙衊我劍門,弄得我們在大秦修行界的名聲很壞,我們一直忍耐,不想起衝突,”姜驪有些愁眉苦臉,“但上個月,陳長老去蒼洱山,想要參加一場修士間的拍賣會,卻被拒絕了,說是不歡迎劍門修士參加,陳長老氣壞了,又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件想要的靈寶落入他人之手,也是在那之後,我和詩琴才覺得,劍門或許應該靠向大秦皇室,既然已經被排擠了,不如干脆一邊倒,取得大秦的支援,也免得時間長了,門中的長老起異心。”
“這個決定沒錯。”蘇啟點點頭,他也認為與其一味忍耐,不如主動出擊來破局。
“那小師叔你打算怎麼辦?”姜驪好奇地問道,“七日後的論道即使舉辦得再好,能將北疆宗門徹底壓下去,但也無法打破僵局。”
“辦法有很多啊,”蘇啟笑吟吟的,望向南方,眼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比如說挑撥離間,比如說敲山震虎,比如說遠交近攻,也比如說拉攏一批,打壓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