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上蓋著一層灰色破布,只露出青銅燈座,淡青微黃的光從破布間垂落下來,溫潤柔和,就像是古廟老剎中常懸的老燈,已經被僧人摸得沒有稜角,光滑的燈座被照亮,能依稀看到上面刻了兩個古字,仔細分辨了許久,蘇啟終於認出,那兩個字正是青燈。
這盞燈飛到與深谷最高處平齊就安靜下來,它位於那隻愈加龐大的貪狼下方,看上去很不起眼,但就是它,在剛剛的一瞬間就貫穿了一位築神修士的身體,若不是那修士躲得夠快,那束神光會直接要了他的命。
三位祭神宗的修士十分慌張,他們在附近潛伏已久,在看到深谷中有貪狼浮現時,他們就忍不住心中的貪念,想要趁其他人還未到,來佔個先機,可任誰都沒想到,這座平常的深谷裡,竟然藏著一件大殺器。
“這東西是半帝法器!”那個揹著竹筐的修士很是激動,“要是獻祭了它,我們三人必然破境!”
“但這東西不好拿,”受了傷的倒黴蛋服下了兩三粒丹藥,但傷口卻沒有一點癒合的跡象,流血不止,儘管他是修士,也架不住這種消耗,臉色很快蒼白起來,他頓時有些慌了,一把抓住背竹筐的修士,“這、這傷好不了!裴垣!快獻祭!”
裴垣皺皺眉頭,看上去有些心疼,但同伴的傷勢的確很重,他也只好掀開了罩子,一邊嘟囔著‘你欠我兩次了’,一邊從竹筐中抓出一隻鮮血淋漓的頭顱,隨後他雙手捧著,嘴中唸唸有詞,身上湧現出一種奇怪的靈氣波動,天地間彷彿有某種意志甦醒了過來。
那隻頭顱上漸漸浮現出一根根靈氣鎖鏈,它將這頭顱捆綁起來,在纏緊後又逐漸淡去,沒多久,鎖鏈就和頭顱一起消失在裴垣的手中,而作為交換,裴垣的手上留下了一團黃色的光,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將它放到同伴的傷口上。
雖然艱難,但傷口已經開始癒合。
“這是什麼功法?”東方霽月少見的變了臉色,“他們把那頭顱獻祭給了誰?”
“他們稱為天神,南嶺的百姓稱之為天老祖,這在南嶺也是一個非常久遠的崇拜,不過現今只流傳在南嶺的南部,大越王朝或許也有少部分人祭祀他。”
“據我所知,獻祭的物件只有兩種,一種是大道本身,這種獻祭術屬於正途,條件極為苛刻,另一種是存活於世的某位強大修士,而且至少要半帝境界以上,才有能力對獻祭者的貢品做出回應,既然那人的傷口開始癒合,說明這位天老祖.....還活著?”
蘇啟謹慎地搖了搖頭,“沒人能說清,至少這位天老祖從沒在世人的眼中現身過。”
那位倒黴蛋的傷勢已經癒合,他揉了揉肩膀,與身旁的同伴說了些什麼,三人迅速分開,將那盞青燈包圍起來,但沒人敢靠的太近,隨後,裴垣又從竹筐中取出了幾隻荒獸頭顱,遠遠丟在青燈周圍,三人同時手掐印訣,低聲誦唸著異樣頓挫的音節。
如歌樂,但更顯陰冷,如淺唱,卻又充滿激昂。
那種奇怪的氣息再次浮現,幾顆頭顱突然消失,隨後一根鎖鏈從天穹墜落,直直地向那青燈勾去。
剛才射出神光的青燈此刻卻安靜下來,沒有任何反應,彷彿真的只是一盞普普通通的燈,任憑靈氣鎖鏈將它捆了個結實。
“抓住了!”裴垣一臉喜色,他大聲叫道,“陳馱,快點降服它!”閱讀書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陳馱擲出手中的鮮花短杖,它懸在空中,杖頭對準青燈,鮮花突然暴漲,莖葉快速伸長,眨眼就化成了一株可怕的藤蔓,那朵鮮花也變得巨大無比,顏色由淡黃變成了漆黑,花瓣正中,鼓鼓囊囊地脹了起來,一隻蟲子從花芯中鑽出,它通體血紅,蟲頭猙獰,看上去有些像是蠍子,它張開嘴,猛吐出一股血紅的液體,衝著青燈就飛了過去。
青燈被澆了個劈頭蓋臉,但不知那破布是什麼材質,血液沒有腐蝕它,也沒有沾溼它,這破布竟然光滑無比,血液滑溜溜地從破布上滾了下去,滴在青銅燈座上。
“是血蠍蠱!”蘇啟皺起眉頭,“祭神宗竟然還在培育這種噁心的東西。”
“那是什麼?”
“一種用妖獸、荒獸或是修士屍體培育成的毒蟲,極為陰邪,專門用來暗中殺人和侵蝕法器,很久以前,祭神宗抓住的敵人或是門中犯了錯的弟子都會被丟進萬蠱坑,用來培養這種毒蟲,直到人族諸派聯合攻擊祭神宗,他們才逐漸廢止了這種方式。”
“可那青燈似乎無恙。”
血液在青銅基座上越聚越多,從本來微微凹陷,用來盛裝蠟油的弧形溝壑中溢了出來,一直流到基座的邊緣,如珠線一般墜了下去。
“怎麼沒有反應?”裴垣大驚,催促道,“你再試試!”
“試什麼試?再試這條血蠍子就死了。”陳馱也很惱怒,這股血液可不簡單,是血蠍蠱的本命真血,劇毒無比,陰邪奇異,無論是殺人還是侵蝕法器,對他來說都是很簡單的事,而短時間它也只能吐一次,再吐就要命了。
“一條血蠍子罷了!和這法器孰輕孰重?”
“罷了?少在這給我睜眼說瞎話,這條血蠍子我足足培養了兩年,哪裡是尋常血蠍可比的?”
“你們別吵了!”那個一直沉默,手持帶刃圓環的修士指著青燈,一臉驚恐,“你們快看!”
青燈上的破布不知何時已經掀開一角,它詭異地無風自動,飄在空中微微盪漾,露出了青銅燈身,一根根微彎的青銅柱整齊排列,內裡無蠟也無燭,憑空飄著一團青色的火焰,它輕輕搖曳,那些積聚在燈座上的血液竟然開始倒流,一點點地流進青銅柱,飛了起來,被火焰吞噬。
沒有液體濺落火焰時的噼啪聲,也沒有任何被侵蝕的跡象,那團火焰就靜靜地燃燒著,逐漸變亮,很快,它似乎不再滿足於這些血液,朝著頭頂的靈氣鎖鏈悍然發動了攻擊。
火焰沖霄而起,青色的大火從青銅柱間溢了出來,向上噴發,籠罩了那團破布,但它沒有一點燃燒的樣子,在火焰中自在地晃動,而大火吞噬了靈氣鎖鏈,更是用力一拽,鎖鏈吃不住勁,硬生生地從虛空中被拉了出來。
一隻長滿了獸毛的爪子出現在眾人面前,它抓著靈氣鎖鏈,像是正在釣魚的漁夫。
但它似乎被這火焰嚇到了,爪子一鬆,靈氣鎖鏈憑空消失,它也飛快地逃回了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