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個小傢伙?”
好奇的聲音在北宮中的一座大殿中響起,它屬於一箇中年男子,氣息沉穩,但嗓音中卻帶著一點沙啞和疲累,若是有人能見到他癱靠在椅子上的瘦弱身影,多半會以為這是一個久病之人,很難想象到這會是一位獨步天下的半帝。
“很有趣吧?”彭周笑著反問道,他斜斜靠在椅子上,手中拄著自己的大刀,面前的石桌上擺著一隻小鼎,裡面熱氣騰騰,正煮著肉食,鼎邊放了一盞琉璃杯,內裡的酒液輕輕搖晃,杯影婆娑。
“他是真正的劍修.......和那人一樣。”中年男子長長一嘆,“是那個人的後人嗎?”
“應該不是,”彭周搖了搖頭,舉起酒杯,大大喝了一口,又滿足地打了一個酒嗝,“不過功法相近,多半是那個人留下的宗門之類的吧。”
“一萬年來,我們和淨元界的聯絡徹底中斷,除了那位曇花一現的劍仙外,再也沒有任何人族踏上界路,我們仍然不清楚淨元界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中年男子隱藏在宮殿的陰影裡,“這對我們,對人族都是一個損失,這次竟然有人從淨元界走出,無論如何,我們也要知道他是如何開啟界門的。”
中年男子的話裡隱隱有威脅之意,讓在一旁專心吃肉的黎芷蹙起了眉頭,“你別忘了他算是雲帝的半個傳人,容不得你亂來。”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蠻族很快就會知曉此事的,以他們的作風,很可能也會插手此事,如果可以,我不想和蠻族起衝突,能維持現在的關係對我們很重要。”
彭周聳了聳肩,轉頭看向黎芷,“你家老頭子是什麼反應?”
“他說他不關心,”黎芷意興闌珊地丟下手中的骨頭,很頭痛地揉著眉心,“自從將大祭司之位丟給弟子後,他就無事一身輕,整日琢磨著禁路上的事,對其他事一概不管不問,我都開始懷疑他想要走上禁路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彭周嗤笑一聲,“壽元將近的老傢伙,有幾個不想踏上那條路的?畢竟在過去可是有著返老還童的成功先例。”
黎芷沒說話,冷冷地看了彭週一眼,殺氣忽然就飄了過去。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黎芷和彭周的關係極差,在過去兩人幾乎是見面就打,這些年有他居中調解,兩人的關係才緩和了不少,但仍然是喜歡針鋒相對,冷嘲熱諷更是家常便飯。
“其實我也很想走上禁路。”中年男子語氣低沉,似乎在認真地思考什麼。
“開什麼玩笑?”彭周有些意外,“這種九死一生的事,可不像是你李天罡會出的昏招!”
李天罡悠悠說道,“昏招嗎?我倒是覺得未必......禁路上或許有解決一切的答案。”
“可那答案不是所有人都能觸及的,連大帝都在那裡折戟沉沙,我們這些小小半帝就更別想了。”彭周很無奈地說道,“而且若是你李天罡走了,這長夏秘地難道交給我們兩人不成?一個懶散傢伙,一個甩手掌櫃,這秘地非要亂了不可。”
“嘁。”黎芷聽到自己被稱為甩手掌櫃,有些不滿,但她也沒反駁,畢竟彭周說的是實話,這次若不是李天罡親自喚她回來,此時她估計還遊蕩在界路的某個角落。
“我也知道,所以還不能走,”李天罡好笑地搖了搖頭,微微直了直身子,他輕輕敲打著石桌,“對了,前些日子長生殿的人寄來一封靈信,希望能和我們見面一談。”
“在這兒?”彭周挑了挑眉頭,他們擁有一個隱秘秘地的訊息,在頂尖宗門裡並不是什麼秘密,但他們一直將長夏秘地隱藏的很好,連聖域都不知道長夏秘地的位置,而這些年來,長生殿和他們的關係也不錯,但長生殿很有分寸,從未嘗試探聽長夏秘地的位置。
李天罡取出一張紙,輕飄飄地送至彭周的桌前,“嗯,似乎長生殿被聖域盯上了,所以他們希望在另一個安全之地見面。”
“來的人只是個抱一境?甚至還有一個築神境的小丫頭?”彭周看了看信紙,有些意外,“這種境界的小傢伙,能談些什麼?”他搖了搖頭,似乎很是失望,屈指一彈,信紙疾飛而出,狠狠插在黎芷面前的石桌上,如一柄鋒利的刀。
李天罡解釋道,“最近銀角一族動作頻頻,據說前些日,銀角一族的族長曾親自上門拜訪長生殿殿主,也是在那之後,聖域才派人盯著長生殿和銀角一族,似乎是怕他們有什麼小動作。”
“若是說小動作,聖域自己更多吧?”彭周很不爽,“那個什麼千羅一族,在南域邊荒可是動作不小啊,已經拔了好幾個小族和宗門了。”
“長生殿要談的事或許和這有關。”李天罡再次靠在椅背上,輕輕咳了咳,“這些年,我們長生殿暗中聯手,拔掉了不少聖域安插在西域這邊的暗手,以聖域的性子,想必不會坐視,此次聖血堂想要獵殺你,多半也有這個原因。”
“可惜我們將計就計,讓他們吃了一個大虧。”彭周抓起酒杯,仰頭灌入,提起此事,他的心情就很好。
“南域......”黎芷似乎想起什麼,“通往淨元界的界路就在那裡。”
李天罡沉默片刻,“你是認為那個人族小傢伙......”
“他可能知道什麼。”黎芷點了點頭。
“看來需要儘早見他一面呢。”李天罡起了興致,這三天裡,他們三人一直在聯手處理雲盤和雲帝的屍體,剛剛才坐下休息,還未等喘口氣,西宮那便就打了起來。
“看樣子要等他和顏橋打完了。”黎芷看了看西邊,那裡的劍氣正沖天。
“等打完了,讓常蘇帶他過來吧。”
李天罡疲倦地閉上雙眼,軟軟地靠在椅子上。
彭周和黎芷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
但兩人什麼也沒說,悄無聲息地消滅著面前的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