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路再次放緩,漸漸變成了一條平坦的石板路,在黑暗中前行,對於時間的概念很快就會模糊起來,蘇啟曾看過一種說法,極度的安靜會放大人們對時間流逝的感受,當你坐在一個空無一人的山洞裡,沒有任何聲響,只有頭頂的鐘乳石上不斷墜落一滴滴的水珠,你閉著眼睛感覺自己度過了漫長的一個下午,可當你走出山洞時,你可能會發現其實僅僅只過去了一個時辰。
所以蘇啟也不清楚他和第一妖究竟走了多久,是五個時辰?還是一整天?
周圍的靈氣越來越稀薄,但蘇啟沒有剛發現靈氣會減弱時那麼擔心了,因為在踏上這條平坦的石板路後不久,他就發現前方有一處靈氣很濃的地方,雖然也比不上人間的靈山,但看上去至少也是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而且這證明禁忌古路雖然靈氣稀薄,但是也有著少部分靈氣濃郁的地方。
只不過他們都沒有想到,這個靈氣濃郁的地方,竟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亭子。
“有意思,這亭臺出自人族的手筆。”
第一妖站在石路上,亭臺就坐落在他們正前方,這亭臺也是用石頭打造,很高,但並不寬敞,看上去細細長長有些彆扭,四角的飛簷上各掛著一串鈴鐺,但此處無風,這鈴鐺應該僅僅是個裝飾,有一塊牌匾正對著他們,上面用古字寫著三個字:別人間,亭子中擺了一張方形石桌,周圍放了三個石頭墩子。
第一妖說的沒錯,這亭子完全就是人族的風格。
蘇啟跟著第一妖走入亭中,看見石路在亭子的另一頭繼續向前延伸,蘇啟也隱隱約約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個新的岔路口。
第一妖在石頭墩子上坐下來,她伸手指了指石桌的一角,“有一行字。”
蘇啟好奇地看了過去。
別人間,踏天路,唯望諸君可還鄉。
字透石桌,寫字的人很用力,每個字都在石桌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上面還殘留著寫字人的執念,蘇啟看了幾眼,一種沉痛和悲涼的情緒開始在心頭蔓延,他彷彿見到了一個一身黑衣的男子,一臉悲慼地站在石桌前,以指為筆,緩緩地刻下這十幾個字,隨後他望了一眼來路,也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征程。
咚。
第一妖屈指狠狠彈在他的額頭上,疼痛瞬間將蘇啟喚醒,他捂著頭,怔怔地看著那幾個字。
“這個人......是位大帝?”蘇啟小聲問道,他總感覺,黑衣男子的氣息仍然繚繞在這座石亭中。
“嗯,應該是人族的某位古帝,比太陰更古老。”第一妖也不認得那男子,但這並不妨礙她判斷出對方的強大,“若無意外,大帝可以不死不滅,與天同壽,既然人間沒有對於他的記載,這個人多半已經隕落在這條路上了。”
蘇啟默然,這個人曾經是無上的大帝,是他那個時代最為驚豔的天驕,但最終也免不了葬身於這個墳場,他輕嘆一聲,問道,“古帝......到底有多古老?”
對於這個問題,人族的典籍上一直語焉不詳,一萬年前毀去了人間太多的記憶,對於過去的歷史,一直都是矛盾重重。
第一妖挑了挑眉,“人間的歷史.......對於我妖族來說,其實只能追溯到十萬年前,這十萬年裡有過三個黑暗歲月,第一個便是我妖族顛倒山在十萬年前跨界而來,隨後便和早已定居在人間的人族大打出手,那場戰爭據說持續了七百年,最後以兩族各退一步,互相妥協作為結局,在那時,人族其實就已經分成了兩支,一支就是現在的蠻族,另一支則掌控著人間大多數的地方,所以雖然不知道人族具體是何時遷徙而來,但肯定比妖族早上很久。”
“第二個黑暗年代是五萬年前,也就是太陰大帝主掌人族的時候,不過那時其實也是人族的黃金盛世,白菏聖器曾與我說,那時人族的大帝足足有六位,而有希望在三千年的時間裡破入帝境的半帝更是多達十人,若不是天庭突然襲來,,人間或許會是另一個樣子。”
第一妖站起身,食指上靈光閃爍,她伸手在石桌的另一側,緩緩勾勒起來。
“五萬年前,人族和妖族選擇聯手,共同擊退了天庭,終結了那場長達百年的黑暗年代,但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昂貴,大帝隕落,半帝凋零,而最讓人不安的,則是天庭開始採取另一種做法,”第一妖刻好了第一個字:吾,從筆順來看,正在勾勒的第二個字是乃,“當時人間混亂,天庭採取了懷柔策略,派出了不少所謂的仙人跨界而來,賜予功法、丹藥,又允諾有資質的人可以破空成仙,一時間拉攏了一大批的門派,很快天庭在人間就成為了至高無上的代名詞,現在關於天庭和仙人的傳說,大多數都是從那時來的。”
“至於第三次黑暗年代,你已經很清楚了,”第一妖瞥了一眼蘇啟,“重新回到你剛剛的問題,何為人族古帝?這是對於十萬年前人族大帝的稱呼,那時候妖族還未破界而來,人族自己對於那段歷史也已經知之甚少,在人間你不會得到更多的答案,但在這條古路上,卻還有著一絲可能,因為據說那些人族古帝,最終都踏上了這條路。”
第一妖抬起手,輕輕甩了甩,數點碎屑從手尖飛落。
吾乃天妖綺羅,於今日踏入古路!
字上殺氣很重。
蘇啟低頭看了看手指,又摸了摸石桌,有點惆悵,這張石桌可不是人間那隨處可見的石頭,輕輕鬆鬆就能被他一劍劈碎,他懷疑自己即使是按斷了手指,也不會在上面留下一個手指印。
第一妖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微微彎腰,迅速在剛剛寫好的字下添了一行小字,完全破壞掉了那行字的強烈殺氣。。
帶小傢伙蘇啟一隻。
蘇啟的眼角抽了抽,他轉頭就走下石亭,頭也不回地朝著前方的岔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