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唐拎起一桶水。
草屋後院中的這座老井邊沿長滿了綠色的青苔,井口上方的小木棚上有藤蔓垂下,葉片青翠,有一隻螞蟻在近旁的藤蔓上爬來爬去,木棚邊緣有塊木板斷掉了,斜斜的陽光從缺口處露出一點,在井上留下一小塊不規則的光斑。
“該修了呢。”
白唐仰頭望著那個缺口,又晃晃頭,拎著木桶去澆花。
小師叔走後,不靠譜的師姐趙日月也連夜逃跑,扔下他們三人大眼瞪小眼,在跑去石室中請示了新拜的師父後,排行第四的白唐意外地發現自己成了這棋山四間草屋的主事人。
說是主事人,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可做,規矩早就定好,三個人輪流做飯,輪流打掃,輪流照料這山腳下小小的家,每日的活做完,便去師父那裡聽講,然後各自去練劍、讀書、修行。
今日則正好輪到白唐。
他起得不算早,起床時,衛琦已經不見了,留下個小小的紙條說他和姐姐跑去棋山頂上練劍,麻煩他中午送個午飯。
白唐起得晚,是因為昨日夜裡在書房讀書。
小師叔走後,這間書房幾乎就成了他和衛琦的私人領地,他們將兩張桌子拼在一起,一人一邊的對坐,那扇牆仍用布蓋著,他和衛琦都不敢去看。
他認字的速度很快,一半歸因於他很努力,另一半則都是衛琦的功勞,平時很羞澀的衛琦出乎意料的是個很好的師傅,短短的半個月,就教他學會了大半的字。
而最近兩人又都很喜歡讀書,尤其是那些小師叔做過筆記的,小師叔的字好看,白唐極羨慕,他練了半個月,仍如狗爬,所以每每見到小師叔在書上龍飛鳳舞的批註,就愛不釋手。
看得多了,他也有發現,小師叔寫得潦草時,多半是心情不好,對書上的內容大加批判,寫得端端正正時,則是有感而發,受了教誨,而用簪頭小楷時,一般都是旁徵博引,在書上留下大段大段的論述。
猜測小師叔看書時的心理,對於白唐來說,也變成了一件很好玩的事。
澆花其實很快,後院中的花果蔬菜大多讓它自生自滅就可以,唯獨有兩片小花圃不行,勤澆水,勤除草,勤梳理,日月師姐那寫得亂七八糟的留言條上特意有著交代。
花了半個時辰的工夫,白唐放下水桶,滿意地看看自己的成果,又從樹下摘下幾個果子。
白唐不知道這果子叫什麼,但很好吃。
他在水桶裡將其洗淨,又回到廚房,拿乾淨的毛巾擦乾,取來兩個三層食盒,在最上層整整齊齊地碼好,再掀開鍋蓋,將燉好的午飯裝得滿滿,又從廚房角落的酒罈裡打了半壺酒。
找了個麻袋,裝上三個罐子,這是他前日去山下買來的蜂蜜。
拎起兩個食盒,背上麻袋,白唐直奔後院。
第一站是石室。
師父正靠著巨劍,懶懶散散地看著一本書。
“師父,午飯。”
他將食盒放在巨闕子身前,一層層開啟擺好,又將酒壺掀開蓋子,濃郁的酒香瞬間飄滿石室。
“你這小子,”巨闕子揉揉嘴角,低頭看看,“都說了我不用吃飯的。”
“總可以解解饞的,”白唐羞赧地笑笑,將一個裝滿牛肉的食盒推到巨闕子身前,“醬牛肉,前些日子去山下時和劉家大娘學的,師父您嚐嚐,下酒不錯,不過酒只給您打了半壺,不能多喝。”
巨闕子看他一眼。
面無表情的夾起塊牛肉放入嘴裡。
爛熟,有點鹹了,但味道還不錯。
巨闕子滿意地點點頭,又拎起酒壺喝了一小口,“刀練得怎麼樣了?”
“還湊合,下午回來讓您看看?”
白唐將洗好的果子放在食盒上房,“解膩。”
“行,”巨闕子點點頭,“也真不知道你為啥想學刀?好好的劍門弟子,非要用刀,說出去笑死個人!”
白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唉,想學就學吧,不過這刀我只能教你入個門,更多的我也沒辦法,刀術功法和典籍我倒是都有,你自己悟著吧,等哪天你小師叔回來了,讓他收拾你!”
巨闕子瞪著眼。
白唐趕忙收拾東西,“師父,那我去給師弟師妹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