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姑城外寒山寺守夜僧人三敲古鐘,餘音傳到了遠處江上,寒鴉鳴叫,秋江起霧,漁船內一盞油燈晃動,素衣書生手執書卷,忽的聽到這夜半鐘聲,不禁悲從中來。
無望於仕途的韓離墨,自從離開京都後就一路往南走,到達姑城的時候,身上的銀兩早已花光用完了,現在的他可謂是兩手空空,大袖攬清風。
一想到那些不堪的前塵往事,素衣書生的心裡就像是被針扎過一樣,悶聲悲痛。他搖頭低嘆,唉了一聲,剛好被才撒下漁網的老船家聽到了,老船家撩開簾子進入船艙內,摘下斗笠脫去蓑衣,放到一邊,隨口關心了一句:“韓公子為何在嘆氣,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若是方便的話,可以和老夫說說,老夫也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都是過來人,人啊,總會看開的!”
韓離墨抬頭看向老船家,眼神有些不易察覺的哀傷,強顏歡笑說道:“只是忽然聽聞這夜半的寒山寺鐘聲,突然覺得有些悲涼,於是想起了一些過往,心裡有些不愉快罷了!”
老船家拍拍身子,一屁股坐在這個外地來的年輕人對面,咧著嘴,臉上的肉擠在了一起,露出兩排蠟黃又參次不齊的牙齒,含笑說道:“韓公子莫怪老夫不識情趣,這寒山寺的鐘聲我早已聽聞了千遍萬遍,可不曾聽出有絲毫悲涼之感。”
韓離墨微微一笑,說道:“船家心無雜事,何來悲涼之感。”
老船家一生渡客打漁,雖然沒有什麼鴻鵠般青雲之志,此生平平無奇,但也能用自己喜歡方式度過自己的一生。
只是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追求又怎麼會相同。
韓離墨不再說話,老船家也沒有閒下來,縫補著被刮破的漁網。
夜已漸深,江邊樹上的寒鴉停住了叫聲,閉上眼睛入了眠。整個世界也只剩大江之上的一艘漁船中還有一盞油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老船家見時候也不早了,明兒個還得早起收網,便問道:“韓公子可否就寢了?”韓離墨點了點頭,放下手中書卷,來到床邊躺下。
船家吹滅了油燈,兩人各睡一邊,互不打擾。
大江之中,一葉扁舟,盪盪悠悠,飄至晨光熹微。
......
晨起讀書,是韓離墨這二十年來必做之事,這是打小就形成的習慣,爹孃在世之時,他那對他極為嚴格的啊爹每日都會把他叫醒:“墨兒,起來讀書了,一日之計在於晨,要好好的把握時間才是,萬萬不可偷懶!”
每當他想要睡懶覺的時候,他爹就會這樣告訴他:“咱們家裡窮,爹孃沒什麼本事,你可要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不說為了爹孃,這也是為了自己的以後啊,可不能像你爹孃這般,只會做一些粗活!還不快點起床!”
小時候的韓離墨總會非常聽話地爬起來,捧起書搖頭晃腦地朗讀詩詞文章。
只可惜他那爹孃在他十二歲那年就撒手人間,還沒看到他參加科舉就雙雙離開了這個世界。
但是如今,就算爹孃在世,也會對自己很失望吧!
爹孃的願望也實現不了,自己也太沒用了。
年輕人呼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不再想這些,過去的就讓它先過去吧!
清晨的帶著涼意的江風拂過水麵,水面波光粼粼,盪漾開來。
韓離墨撩開簾子,來到漁船外,一陣清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不由得抱了抱身子。
老船家聽到身後有動靜,轉身回頭看了一眼,便看見了他,笑臉道:“韓公子起得可真是早咧!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韓離墨走出船艙,隨口道:“習慣了。再睡也睡不著了!”
韓離墨坐下看著老船家殺魚,老船家隨口跟他聊了幾句,然後支起了一口鍋。
老船家對他說道:“今天早上收網,網了不少魚,韓公子可能還沒有吃過這姑城的大江魚吧?”
韓離墨搖搖頭,感慨道:“平生還是第一次來到姑城!”
老船家露出兩排黃牙,笑著對他說:“姑城可是個好地方,來了你就不想走咯!”
韓離墨也衝他笑笑,然後站起身,看著這煙波繚繞的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