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玥推開咖啡廳的門,遠遠看見坐在最角落的吳延覺,在他對面坐下,喬玥看著瘦了一圈的吳延覺,心裡生疼。
“小姨。”吳延覺先打了招呼。
“吃過飯了嗎?”喬玥放下包,心疼地看著他。
“嗯。”
喬玥聞言點點頭,眉頭這才舒緩了些,喚過服務生點了了兩杯咖啡。
咖啡很快被端上來,香氣濃烈氳在空氣中,吳延覺開口:“告訴我吧。”
喬玥顯然不太適應吳延覺一上來就這樣直接,她用小匙攪了攪咖啡,眉宇間情緒起伏,知道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再瞞他,半響才斟酌著道:“你母親確實不是死於難產。”
吳延覺目光不動,眼簾卻微微顫了下,“自殺,對嗎?”
喬玥手一抖,咖啡小匙落在瓷杯上發出一聲脆響,她連忙握上吳延覺冰涼的手,眼眶紅了一圈,低聲道:“小覺,這件事瞞你,的確是不應該,但我們當時只能選擇這樣做,沒有人會殘忍到將這些真相告訴一個年幼的孩子。”
“對一個孩子而言,母親的愛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替代的,如果讓你知道是你媽媽主動選擇放棄生命,放棄你,那麼你的童年,你的一生,都將是徹底的不幸。”
“不想你童年過的怨恨,不想讓你覺的不幸,就只能隱瞞下來,眾口一詞的欺騙你,小覺,大家都希望你好好的,這份苦心,你理解嗎?”
吳延覺緩緩抽回手,沒有應也沒有回,只是問:“她尋死……理由呢?”
喬玥手裡一空,良久她勉力平復了情緒,幽幽嘆了口氣,慢慢收回手側頭看向窗外,久久才道:“你母親在懷你時被診斷出抑鬱症。”
“生你時她已經瘦的不成樣子了,我以為生了你,有了孩子,她會慢慢變好的,可是我錯了,我沒想到她那麼狠心,連自己沒滿月的孩子都不要了。”
“抑鬱症。”吳延覺緩慢重複了一遍,轉而問:“您覺的母親患上抑鬱症的原因是什麼?”
喬玥眉心攏起來,把頭轉向吳延覺,看了他半響,想起滿城風雨的新聞,有些驚疑,但又覺得太過荒唐。
“這巖城的媒體準備的大概是最充分的一次,連當年酒店裡母親從……”吳延覺手背青筋隱隱浮現,終是繞過了那個名字,“……出來的監控畫面都找到了。”
吳延覺蒼白的面容上浮現一抹冷嘲,“二十年前的監控保留至今,這等收藏,聞所未聞。”
“還有公諸於眾的DNA檢測,字字句句證據確鑿,所以我悄悄做了一份。”
吳延覺低眉,眸光難忍輕顫,“媒體說的是真的。”
喬玥耳朵一陣嗡鳴,她呆呆看著吳延覺好半響,眼中逐漸蓄滿了淚,“你說……是真的?”
吳延覺笑了笑,他很少笑,喬玥幾乎沒怎麼見過這個外甥笑過,此刻他的笑卻叫人她眼淚刷的掉下來。
“小覺,不管你的父親是誰,你都是我姐姐的孩子,都是我的親外甥,你懂嗎?”喬玥眼眶通紅,心揪著疼,生怕吳延覺一時想不開鑽了牛角尖。
吳延覺面上並沒有表情,沒有動容,沒有憤恨,什麼都沒有,平靜的像一潭死水。
“我知道。”
拒絕了喬玥的幫助,當晚吳延覺站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站了許久。
人來人往,有人認出了他,舉起的手機,刺眼的閃光燈照向他,人群一言一句透著赤裸裸的嫌惡。
吳延覺漠然看著一切,神情沒有一絲起伏,在這一刻,他迎接著所有人向他投來的惡意。
他們說,他是個孽種。
他想不出反駁的詞來,便只剩預設。
黑暗籠罩中,他曾也生出過這樣的念頭,他的確不該出生,如果沒有他的存在,母親或許會活下去。
他是個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人,哪怕流著最骯髒的血液,母親還是讓他見到這世間的繁華,讓他有遇到此生所愛的機會。
他感謝母親,如今也僅餘感謝。
他知道,有人想要報復吳家,報復他。
或許在母親生前的人際關係裡,順藤摸瓜,這個人總能浮出水面,但事到如今,他不想作為。
無論是想替母親報仇的人,還是吳家裡讓母親淪落至此的人,他都不想管,他會頂著這個名字受世人唾棄的懲罰,但吳家害母親到如此地步的人,也必須要接受懲罰。
誰都逃不掉。
吳家百年的基業,若無能抵抗,就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