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長安的早晨起來你已經能看到一層白花花的霜,不穿夾衣都不敢出門,這一日天還沒亮,陸子非和虎子收拾好東西,裝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主要是有一個書箱,兩個人偷偷摸摸的來到馬廄,陸子非把包袱放在馬上解開韁繩看到外面站著一個人。
再堅強的人這一刻也會落下淚來,門外站的是陸離,他是這個家的主人,這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兩個大活人,陸離幾次張嘴都沒說出話來,陸子非跑過去抱住了父親,陸離說:“你娘要來,我沒讓,在外不像家裡,一切都要注意,吃好,穿好,家裡有我,你也不用擔心,在外面不舒心了就回來,這裡•••”陸離說不下去了。
陸子非腦子裡缺氧了,他一句話說不出來,父愛這東西和你媽打你一樣是沒有道理的,從戰場回來他只是不知怎麼去面對,現在他感受到那種深沉的愛就是血脈相連永遠不能割捨,父母在,不遠遊,但是陸子非知道窩在這個小地方不可能實現自己的願望。
狠下心剛要跪下去,陸離拉起他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跪的多了,就不值錢了,走吧?用功讀書,爹等著你高中的那天。”將兒子扶上馬,拍了下馬屁股,院子裡留下他一個人,陸子非若是回頭就能看到父親放佛瞬間老了,兩鬢的白髮那麼顯眼,薛凝聽到馬蹄聲遠去,追出大門外,只剩下兒子的背影,這時候陸離自己都悲傷過度,更何談去安慰妻子。
陸子非和虎子都騎的是軍中健馬,速度很快,過了灞橋一路向東,直到虎子發現馬身上的汗才提醒他“子非,休息一會吧?這樣下去馬會受不了的,第一天就把馬跑廢了,這樣你和我剩下的上千里路只能步行了。”
從悲傷中清醒過來的陸子非也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下了馬用水洗了把臉,問虎子“咱們現在到哪裡了,我們天黑之前能到華州(今渭南)麼?”
虎子說“我們很快就到臨潼,過了臨潼就是華州,中午我們在臨潼休整下,以我們的馬力,連續趕路天黑前到達應該沒什麼問題。”
陸子非看著虎子說到:“你這次跟我去洛陽,給家裡人怎麼說的,我都不知道幾時才回來,你家裡人會擔心你麼?”
虎子說“我家裡還有我大哥,我兩個弟弟,這幾年家裡收成不好,當時去參軍的應該是我大哥,我爹對我說‘大哥走了,家裡沒有勞力’反正就是一句話讓我去,我大哥別去,跟著你我活下來了,回去後我們自己收穫的戰利品還有餉銀我爹全留給我大哥,說是娶媳婦用,這次跟你來,他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他們在乎的是你給我多少錢。”
陸子非說“這些年我一直虎子虎子的叫你,你的大名叫什麼。”
虎子不好意思的說“我的大名叫虢虎,我爹和娘也沒什麼文化,我大哥叫虢龍,我三弟叫虢豹,我四弟叫虢象。”
還真是省事,陸子非沒問虎子有沒有姐姐、妹妹,他不敢想象女孩子叫虢熊之類的。
陸子非說“名字就是個代號,沒必要在意。”
虎子說“這個還真沒想過,叫響就行,我想不通的是他們為什麼那麼做。”
陸子非告訴她“不要去怨恨你爹孃,他們也是沒有辦法,有一點辦法誰會希望自己的兒子上戰場,都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難道他們不愛你嗎?八百里秦川早就耗盡它的潛力了,作為一個莊稼為生的家庭,你大哥去當兵,你還真不一定能撐起那個家,記著我今天給你說的這句話,包括以後有任何困難,在我陸子非眼裡,你們平安無事,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是事。”
虎子說“子非,今天我才敢跟你說心裡話,當初王叔讓我跟你,我不願意。”
陸子非說“我看出來了,你最後留在我身邊是王叔的意思吧?”
虎子紅著臉說“是啊!王叔說你有大出息,反正我當時沒看出來,我想一個瘦的像猴一樣的書生一把刀都提不起來,能活下來嗎?處於對王叔的信任我還是留下了,到今天我想我沒有跟錯人,謝謝你,子非。”
能讓這麼老實的人說出一句謝謝,真的很不容易,陸子非離開家人的悲傷讓虎子的話沖淡了不少,沒有前面那麼沮喪,頹廢了。
陸子非笑了下說道:“你是我陸子非的兄弟,一輩子的兄弟,說這些話幹什麼,今後的路還長呢?說謝謝是你以後不想跟著我了,想自立門戶。”
虎子整張臉都變得緋紅,手舉起來就要發誓,陸子非知道這個小玩笑開的過了,這種老實人都是死心眼,愛鑽牛角尖,這種玩笑還是少開為好,陸子非說“我和你開個玩笑,你要做什麼,你我若是都不相信,那我還有相信的人嗎?”
虎子一臉正經的說道:“子非,你知道我去幫你送婚書,裴姑娘說了什麼嗎?”
陸子非緊張的說道:“快說,說了什麼。”
虎子不慌不忙的檢查包袱,給馬喂水、草料,就是不接陸子非的話茬。
陸子非抓耳撓腮,他還真沒想到報應來的這麼快,誰能想到老實人心裡還有這麼腹黑的一面,不能武鬥,那就要靠智力取勝了,你在女人上捏拿我,那我肯定要在這上面找回場子。
陸子非說“虎子,現在你不告訴我,以後你看上合適的姑娘不要找我,這是公平的。”
虎子不說話,自己做著自己的事,就是不看也不理陸子非,這下陸子非真的沒轍了,裴佩佩讓他心動了,他不否認,在封建社會他們兩想走在一起需要莫大的勇氣,女子在宋朝的社會地位很低下,蘇軾有一次沒錢喝酒了,就把自己的小妾賣了換酒喝,陸子非不想一個好好的女孩就這樣毀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