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禁章節<
來俊臣萬萬想不到武則天竟因區區一個宮女對自己這個多年來為她做事的功臣這般絕情,暗道:“這女人想來做事絕決狠辣,一旦開口萬無轉還之機,若要活命,只能再向梁王求助。”忙跪爬到梁王腳下拉扯著他的衣襟連使顏色,武三思此時哪敢出聲,此刻即便雙腿發抖也是站的筆直,目不斜視。
來俊臣心知無望,見他們姑侄兩個俱是一樣的無情無義,心中恨到了極點,潑口大罵道:“武三思你這小人!你們姑侄兩個沒一個好東西,枉我這些年……”卻早已被唐子慕揮手招了兩個守衛,一人將他按在地上,另一人則捏住來俊臣下巴,噼裡啪啦甩了他數十個耳光,這些護衛平時都是拿刀弄槍之人,手勁特大,再停手時,來俊臣早已是牙齒崩落,滿嘴鮮血,再也說不出話來。
唐子慕方回身恭敬道:“他出言汙辱祖母,孫兒擅自做主,打了他幾個耳光,望祖母恕罪。”
武則天並無什麼怪罪之意,反而頗為嘉許的點了點頭,又看了武三思一眼,並不說話,此時面如土色的來俊臣被拖了下去,唐子慕則親自擊鼓,三聲鼓響後,人頭落地,四周人群也爆發出一陣陣稱頌英明、萬歲之聲,武三思也想不到武則天這般乾脆利落,連還口之機都不給徑直行刑,此刻是大氣也不敢出,慘白著臉站在一旁。
林劍瀾見此情景,心中並無一絲快意,卻見蘇鸞仙從胸口掏出一樣物事來,跪呈武則天道:“這是謝大人的遺物,請聖上過目。”
武則天一愣,伸手接過,一一看去,卻看不出悲喜,半晌方收起了謝仲舉的遺物遞給蘇鸞仙,回頭凝視林劍瀾道:“謝瑤環遺折上說有私事相求,太湖義軍皆盡安撫歸家後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出宮,陪伴心儀之人暢遊天下山水,她念念不忘之人就是你吧。”
林劍瀾一怔,低頭道:“並不是在下,想我這等尋常人怎會受到謝大人青睞。”
武則天悵然若失道:“我以為你就是袁行健,他現在在何處?我想見見。”
林劍瀾不知怎樣回答,只得道:“他目睹謝大人慘死,悲憤之至,在下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蘇鸞仙卻仍是對武三思仇恨之至,一雙眸子只盯著武三思一人,眼中如燃著了兩簇火焰一般,武則天見此情景嘆了口氣道:“武三思,我問你,你在江南私自收買鐵器銅器,更兼私建熔鍊工房,證據由謝瑤環查得,現由蘇鸞仙交於我手,你可有什麼話說?”
武三思先是渾身一陣,呆立了好久,方全身劇烈的抖起來,剛要說話,又聽武則天道:“我原以為你與來俊臣二人自告奮勇要來江南,只是懷著私心,要為之前謝瑤環殺蔡少炳責武宏報仇,原來你急匆匆的來了江南竟是別有意圖,是怕謝瑤環端了你的老巢,將你在江南這些見不得天日的秘密抖摟了出來可是麼?”
武三思一下跪倒在地道:“姑、姑母,侄兒是有收買銅鐵之事,只是是侄兒手下的一個門客說太湖義軍早晚都要征剿,正、正缺武器輜重,若是侄兒能在緊咬關頭以此獻給姑母,定然是大、大功一件,侄兒糊塗,侄兒糊塗!侄兒回去定會重重的責罰那個胡謅八撤的門客,若是姑母願意,就是殺了他又能怎樣?姑母,你千萬饒恕了侄兒這遭吧!”
武則天輕笑了一聲道:“這次又推在門客身上麼?你倒每次都能摘清,蘇州的人命官司土地兼併你兒子我看至少要佔了八成,蔡少炳卻為了你兒子搭上了一條性命,來俊臣固然是為了他的兄弟報仇,但異姓兄弟又有幾分情誼,還不是為了討好你?刑殺大臣,我斬了他,他原是盼望著你替他說句話,你竟一句話都沒說,你可也真是忍心。你這樣的人即便是有作亂的心思,我可也不怕,過河拆橋,兔死狗烹,又有幾個人肯真心實意的為你效力?”
一陣訓斥將武三思罵的冷汗涔涔而下,一句也不敢反駁辯解,武則天的性子他揣摩了多少年,最後卻總是“天威難測”四字,即便今日惱了不顧情份也是有可能的。
林劍瀾此時才明白為何武三思與來俊臣二人處心積慮要將謝仲舉致於死地,原來是因她在此查得了武三思私鑄兵器的證據,現在聽武三思將事情推在門客身上,心中又是一動,不知那門客是不是韋素心,如果是,這是擺明了要致武三思於死地,不由一眼不眨的盯著武則天,不知她會怎樣發落。
半晌,武則天卻是嘆了口氣,顯得極為疲倦,道:“不成材的東西,著即削去一切職務,停俸一年。”
武三思瞬即癱軟在地上,心中卻是長出了一口氣道:“謝萬歲。”
蘇鸞仙瞬即瞪大了眼睛,望著武則天,失望之至,林劍瀾只得走了過去,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外圍的人群也是極為不平,然而既已殺了來俊臣,梁王畢竟是皇帝的侄兒,又能怎樣。
武則天重新整了整精神,朗聲道:“安撫太湖義軍返鄉之事,朕會差可信之人秉承謝大人遺志,從今後三年,免去江南賦稅。”
事已至此,彷彿心中總有不平,似乎由謝仲舉一條性命換了來俊臣一條性命,然而二人的命在人心中又豈是相同的?自然總是覺得虧了謝大人這個忠臣的命,這並不是他們想要的結局,人群即便聽到了減免賦稅,都是悶懨懨的,提不起興致來,然而若叫武則天殺掉自己的侄兒,自然也是萬無可能,只好三三兩兩散去,心中猶帶不甘。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蘇州府衙前也重新安靜了起來,武則天方柔聲道:“鸞仙,你與謝瑤環一同來到江南,你也跟她一起歷練了不少,安撫之事,恐怕非你莫屬了。”
蘇鸞仙卻直直跪下道:“聖上,恕婢子死罪,婢子不願。”
武則天一愣,道:“這……朕以為你定會願意繼承瑤環之志。”
蘇鸞仙道:“姐姐已經去了,婢子萬念俱灰,只想陪著姐姐過一輩子,若是聖上恩准,婢子願意在太湖之濱為姐姐守孝,若是聖上不允,那婢子唯有死而已。”
林劍瀾鼻子一酸,聽她說的絕決,只怕要冒犯了這喜怒無常的女皇,卻聽武則天嘆道:“唉,你莫非在怪朕麼?”口氣卻是十分柔和,還有些無奈,心中竟被觸動,不禁暗道:“她到底何時是真情流露,何時不過是假象,實在讓人難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