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劍瀾不禁回頭向門外望去,果然停著兩輛看來外觀頗為講究的馬車,旁邊家僕丫鬟約有十幾個,卻俱都是手握長劍,看來這馬車中人派頭不小。
片刻那馬車中步出一個人來,卻是一位老夫人,對手下的幾個小丫頭叮囑了一番,那幾個小丫頭頓時站在那馬車左右,執劍環立。
林劍瀾急忙將身影隱在黑暗之中,聽那老夫人走進屋來,沉聲道:“將拿手的菜擺上來,做的好了,這銀兩便全都賞給了你們。”
聽有人短促的驚歎了一聲,接下來便是一陣忙裡忙外的張羅,想是那老夫人出手十分闊綽,這些小二和伙伕們自然全力侍候,過了約有一柱香時辰,聽小二高喊了一聲“得嘞!客官請雅廳用膳!”那老夫人卻冷冷道:“不用了,我們不進去吃。”
林劍瀾斜著眼偷覷過去,見那老夫人繞著那一大桌子菜走了一圈,店家在旁邊躬腰指著一道菜道:“夫人,這是本店的招牌菜一品燒鵝,味道鮮美,又不油膩。”
那老夫人便吩咐一個丫頭將這盤菜拿了出去,端進了另外一輛馬車。半晌,聽那馬車中一個女孩兒的聲音嘆息了一陣,道:“母親,這道菜欲用重味掩蓋肥膩,用意是不錯的,可惜入味太重,我還是吃不下。”說罷,那丫頭又將那道菜原封不動的端了出來。
此時大廳裡有人看這老夫人來頭不小,悄悄結了帳走人,也有些不怕事的,已經開始悄聲議論起來。
那老夫人聽了這幾句話,過了片刻大怒道:“我女兒一口都吃不下!還敢叫什麼一品燒鵝?”說罷,竟將一桌的菜掀翻在地!廳中的吃客俱是一陣驚叫,側耳聽去,一陣紛沓的腳步聲過後頓時寂靜了下來,想是客人都乘亂跑光,大多則是還未付帳。
那店家看這回損失不小,生氣道:“夫人,既然貴千金吃不下,那就算了,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小店手藝不行,您的銀子,我們無福消受,這碗碟破碎和客人走失的錢,就算我們倒黴,也不敢和您討要,還請各位到別家去吧!”
那老夫人道:“哼,這種手藝,還敢出來現,要是我,羞也羞死了!你們從今以後,不準再做飯菜生意!”
車內那女子急道:“娘,是女兒自己胃口不好,你何必和他們過不去,絕人生路?”
剛才那勢利的店小二卻嗤笑道:“這位夫人,你們吃不慣倒也罷了,憑什麼還不准我們作生意?”話音剛落就聽“啪”的一聲脆響,那小二捂著臉向後連連踉蹌了幾步,跌倒地上。
林劍瀾忙將身體又向陰影之中縮了縮,聽那老夫人對幾個丫頭低聲說了幾句,那些持劍的侍女抽出劍來,氣勢洶洶的闖進後堂,聽得噼裡啪啦夾著瓷器碎裂之聲和人的尖叫聲傳來,片刻那群侍女又復出來,那老夫人才道:“若你們再敢作飯菜生意,被我知道,毀的可不只是一個廚房,死傷的也不會是幾個小夥計了!”
說罷邁步出門,聽幾聲車響馬鳴,這群人竟自揚長而去。林劍瀾從樓梯下的那團陰影中慢慢走出來,見外面大廳中甚是狼藉,從內堂陸續走出幾名廚子和打雜的,俱是鼻青臉腫,將座椅重新擺好,早有人拿了藥膏藥油之類互相幫著塗抹。
那店家遭此橫禍,正自唉聲嘆氣,回頭卻見一個少年立在正中,東張西望,走過去道:“客官,我們今日不營業,你且別處去吧。”那小二卻認得林劍瀾,驚異道:“咦,你倒膽子大,剛才居然沒和其他人一樣跑了,還沒結帳吧?”
林劍瀾見這小夥計雖然勢利,卻也是忠心為著店家,一張臉轉眼間一邊平一面腫,便笑著拿了些銀錢放在那小二手中道:“可夠麼?”
小二又齜牙咧嘴的抽著涼氣從褡褳中數出了幾枚,重新遞給林劍瀾道:“這是找零,你還算是個好人,不像那批無賴,趁亂白吃白喝。”
林劍瀾道:“那老夫人煞是厲害,你們果真便不再做這飯店營生了嗎?”
店家嘆道:“長安城裡貴人多,萬一得罪了哪個,人家輕輕一捻就能把我們捏成渣兒,看她似乎還頗有來頭,跟賺錢相比還是一家大小的性命要緊啊,我晚上和家裡商量一下,實在不行,就回老家算了。”
林劍瀾見四周的人面露懼色,笑道:“不瞞二位,鄙人對武功略懂一二,不巧的是,之前和那位老夫人倒也有過些交道,或許我還能幫你們去說幾句好話,你們照常經營便是。”
那掌櫃聞言回頭驚喜道:“這位公子爺必是身懷絕技了!快請上座,小二,這麼沒眼力價,還不把我房內的好茶泡上一壺!”說罷將林劍瀾奉至雅廳上座,道:“公子,我們這家客棧也算是鄰近比較聞名的客棧,到我已經經營四代了,我們家最拿手的菜是祖傳的‘一品燒鵝’,也算是長安城裡小有名氣的一道菜,不瞞你說,很多西城區的有錢人家都大老遠的來定呢。剛才那老夫人,卻因她女兒胃口不好,歸咎於我們,沒來由好不倒黴!”說到此面露期待之色道:“公子,你若能從中調停,我,我……”
說罷竟要跪下,林劍瀾見狀急忙攔阻道:“我會盡力為之,店家,只是我客羈長安,總住在客棧也不是辦法,不知道你可知道哪裡有清淨的房子招租,價錢好商量,我人生地不熟,找了一個上午也沒有什麼結果。”
那小二搶著道:“可巧了,我們店主擴充老店,有一處老宅子空了出來。”那店主接道:“倒不大,地方挺偏僻的,既是你要租,我便帶你去看看。”
林劍瀾擺擺手道:“我要先去追那老夫人的馬車,事後我會再來找你商榷。”說罷拱手出門,看了看天色,經過一番折騰,竟已經過了午後,便急急朝著馬車行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