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觀念這個玩意兒很奇妙,當河北軍腳踩在山東的土地上,前方就是故鄉界的時候,他們爆發出了百倍的戰鬥力,甫一接觸,就把晁蓋的人馬衝得星流雲散,四下裡分投落荒而走。
自從與梁山西門慶接戰以來,這是打得最順的一仗,河北軍從上到下一時間均感揚眉吐氣。
但驅開晁蓋軍又趕路半天后,突然發現不對了,原來晁蓋的人馬四散在河北軍周圍,象群狼一樣圍而不攻,顯然是在等最合適的時機。
什麼時候是最合適的時機?梁中書、聞達、李成向前方看了又看,臉上同時色變,異口同聲道:“不好!”
原來山東河北在這一帶以黃河為分界,梁中書人馬要過黃河,須得問身後的晁蓋答不答應。否則再來個半渡而擊,梁中書吃不了兜著走。
當機立斷之下,梁中書分兵八千,由聞達統領,揀當路一處向陽有水,易守難攻的高地紮下營盤,釘住陰魂不散的晁蓋人馬,兩邊對峙。梁中書自與李成領一萬人馬,只帶五天的乾糧,輕裝飛馳大名府。反正這裡已是自家地盤,路邊州縣,足可補充軍食。
到得黃河邊上,博州東昌府的太守早已得報等候在此迎接。東昌太守平日裡清廉,是大宋難得的好官,只因為麾下出了個叛將沒羽箭張清,著實被朝廷責斥了一番,還是梁中書念其有幹才,特意上表替他分辯了幾句好話,這才將他的太守位子保了下來。
今天,梁中書的善心得到了回報。東昌太守知道梁中書要過黃河,早有準備,幾日前一聲令下,四鄉百姓口耳相傳,皆道:“賢使君有事!”一時間萃集而來,各盡其力,只數日間,黃河上便架起數座由渡船搭成的浮橋,船船以索相連,上鋪以闊板,人馬皆可從容而行。
梁中書見了大喜。但他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先派眾多斥侯過橋偵察,確定沒有埋伏後,這才引大軍渡過黃河。臨別時,梁中書握著東昌太守的手感慨道:“今日世傑方知,君得民心至此!”
東昌太守謙道:“小人只不過叨了留守大人善政的餘蔭而已!”
梁中書聽了有些汗顏。他在大名府當北京留守,確實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但因為娶了個老婆是蔡京的女兒,貪贓枉法的事也辦了不少。因為即使走不通他的路子,也可以去走他老婆的路子,而到了最後,屎盆子照樣還要扣到他梁世傑的腦袋上。到了後來,梁中書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一年怎麼也要貪出個給蔡京上壽的錢來,沒想到這反倒趁了家裡婆娘的意,這些年來夫妻角口都少了許多。
若是旁人做了貪官,就恨不得天下人都跟他一起當貪官,大家都不得乾淨,蛇鼠一窩沆瀣一氣,這才能顯出臭味相投的可貴來;但梁中書卻象一片飄進了糞坑的葉子,雖然身邊已是臭不可聞,但還能從坑口的天光裡望著旁邊的大樹,回憶著從前綠色的夢想。他對東昌太守這樣的清官,還是很看重很照顧的。
嘆息著拍了拍東昌太守的肩膀,梁中書問道:“梁山賊寇,前幾日你可見嗎?”
東昌太守恭恭敬敬地道:“兩日前黃河道上經過了梁山水軍,陸上也有步騎並進,卻沒有驚擾地方。”
梁中書長吁一口氣:“兩日前?還好!加把勁兒還能趕得上!”又好生叮囑了東昌太守幾句勤政愛民的話,與李成引著人馬飛卷而走。
從博州王館鎮一馬平川,終於回到了大名府與博州交界的馬橋鎮,也沒有遇到什麼埋伏,梁中書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從馬橋鎮開始,梁中書人馬由一路向西轉成了一路向西南,因為大名府被漳河、衛河、馬夾河三道大河拱衛在中間,如果繼續向西,得過兩次河才能到大名府,而轉向西南入開德府再往北拐,只需要過一次河就可以了。
而且進開德府境後過河就是南樂城,人馬可以在南樂城中稍作休整,然後再提兵北進,必然能趕在西門慶的前頭抵達大名府。
探馬來報,西門慶正在渡河。他雖有水軍戰船相助,但大軍過河哪是那麼輕鬆的活計?等他費氣敗力渡過兩河流域,梁中書早已在大名府城頭嚴陣以待了。
想到得意處,梁中書臉上露出了釋去重壓後真心輕鬆的笑容。
梁中書人馬馬不停蹄地渡過河,在南樂城休養了小半日,大名府軍越是近鄉越是情切,雖然跑得身子已經大大睏倦了,但依然抖擻起精神,鼓勇趕往大名府。
出了開德府境,到達魏店時,已經到了下午。探馬再來報,西門慶人馬已經渡過第一道河水,在故城鎮外略作休整後,正向第二道河流行軍。梁中書聽了心頭完全大定,知道這一場長途競走,到底還是自家贏了。西門慶二次渡河的工夫,自己早已經兵回大名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