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充李袞聽到樊瑞要動真格兒的了,當下齊齊答應一聲:“謹遵大哥號令!”
燕青的心倒是一下子緊了起來。就見樊瑞大袖一拂,瞬時間平地裡風雲變色,煙霧瀰漫間,處身的異空間開始分崩離析,當最後一片濃雲散去之後,燕青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世界,正踏足在一處荒郊野地。
李袞唿哨一聲,地面一動,無數偽裝的蘆蓆草甸紛紛掀起,赫然從下面的藏兵洞裡跳出五百餘雄壯的大漢來,這一下突如其來,倒叫燕青略吃了一驚。
這些大漢打扮同項充李袞類似,皆是左手傍牌,右手鋒刀快劍,飛梭標槍背於身後,一個個筋強骨健,雖是嚴冬寒風凜冽,這些人照舊恍若無事。
項充喝問道:“人可都齊了嗎?”
一條大漢越眾而出,大聲道:“回瓢把子的話,五百牌手應到五百人,實到五百人——報告完畢!”
樊瑞滿意地點了點頭,笑慰道:“弟兄們都辛苦了哈——陣臺可準備好了嗎?”
那漢子躬身施禮,乾淨利索地道:“回魔君的話,按照魔君的佈置,小的們都做足準備了!”
樊瑞再次點頭:“很好!帶我去看。”
燕青隨著樊瑞、項充、李袞、折小青等人來到一處高大的草垛前。這樣的草垛在這裡隨處可見,當地農人四季堆積,燒火餵馬,皆取於此。燕青正不明所以間,領路的大漢一聲唿哨,五百牌手整齊劃一地搶上,每人迅捷無倫地抱了一捆杆草退了開去,平地上草垛無蹤,卻現了一座高壇出來。
這一下又是突如其來,燕青又是吃了一驚。再凝眸細看時,卻是此壇系新築,高三丈六尺,分七層,遍插著一首首白紙幡,上面書符畫印,各有奇紋,雖然北風勁號,這些輕飄飄的白紙幡卻在風中巋然不動。
樊瑞又點點頭,誇獎道:“孩兒們幹得不錯!”
那條大漢粗豪的臉上露出小孩子一般歡喜的笑容,向樊瑞躬身一禮後,斜刺裡退了開去。
樊瑞大步登臺,項充李袞也跟了上去,折小青把燕青一拉,燕青身不由己地隨她步步登高了。
臺頂中間,放了一張香案,案中間一個香爐,插著一排拇指粗的好香,暫時還未點起,兩邊有兩座燭臺,插著一雙雙也不知是甚麼油脂熬出來的待燃蠟燭,第一眼看上去就透著森森的鬼氣,瘮得慌。
最引人注目的,是香案後面,竟然紮了一個草人,草人平躺在紅顏料重彩畫出來的符籙圈子裡,頭上三盞催魂燈,足下七盞促魄燈,雖然也是未曾點起,但僅僅是看在眼裡,亦是可畏可怖的。
樊瑞伸出手指,憑空作書,空氣中頓時八個血紅的大字蠕蠕而動,正是西門慶的生辰八字。八字既出,樊瑞一揮手,隱隱雷鳴聲起,一道細細的電光從天而降,將那八個紅字直包裹起來,光芒耀眼,讓瞪大著眼的燕青不得不轉開頭,閉上了眼睛。
等光華黯淡,燕青再看樊瑞時,卻見其人一揮手,象卷布帛一樣把那八個紅字從虛空中揭了下來,束成了一團後,一彈指,那一團雷球包裹的紅字直飛出去,正落在地面草人的泥丸宮上,一點明光直向裡隱沒了進去,須臾之間,整個草人都瑩亮了起來,似乎被注入了無限的生機活力後,下一刻就將“噌”的一下自己坐起來。
樊瑞笑道:“好了!三奇公子西門慶的生辰八字已經安置妥當了!一到明天子時,老子就來這裡踏罡步鬥,略略發動落魂陣,試一試這個轉世天星究竟有幾分成色!”
燕青聽了,由不得不替西門慶暗暗擔心。就聽樊瑞沉聲道:“項兄弟?”
項充應聲道:“小弟領三百六十名牌手布成混天之象,牽引星辰元力,閉生門,開死戶,結聚天地厲氣,為哥哥落魂陣所用。”
樊瑞喝一聲“好”,又問李袞道:“李兄弟?”
李袞應聲道:“小弟率領其餘牌手,四面巡邏,給哥哥護法——只是哥哥,這落魂陣發動後非同小可,你卻要小心操持,切不可傷了西門慶兄弟的性命!”
樊瑞笑道:“這個何勞你說?小青,你呢?”
折小青託了自己尖尖的下頦,骨碌碌轉著杏核大眼,拖長了聲調道:“我嘛……”
樊瑞看她古靈精怪的樣子,冷哼了一聲,揮手道:“罷了!臭丫頭不是個省事的——你把這小子帶了去,隨心處置去吧!老子也懶得管你了!”
折小青捶著小拳頭,恭維樊瑞道:“師傅您老人家聖明!”樊瑞又哼了一聲,瞪了她一眼。折小青只是嘻嘻地笑,笑紋兒中都透著得意。
樊瑞不再理會這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徒弟,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面水晶小碟,粗看不過三寸大小,揮手向空中一擲,離壇頂有十丈高下。這水晶碟子卻不下落,反而見風就長,須臾間化作數畝大小,寶色俱隱入周遭空氣之中,把五百餘人都遮沒在其間,這時外面縱然有凡夫俗子近在咫尺,也看不到水晶簾櫳中的情景。
折小青見燕青面露茫然之色,便低聲向他解釋道:“有師傅這個法寶在,則日不能透,雨不能漏,普通人更加進不來,縱有修道人看見了,誰又敢來捋混世魔王的虎鬚?如此一來,則省了五百牌手掩蔽身形的辛苦,我師傅他並不是不通情理的無情人呢!”
燕青心道:“是啊!樊魔君倒也是個有情的——不過他的情只在自己人身上使,一般人碰上他,那真真是前世不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