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看得分明,心中暗贊盧俊義內力了得,推人及己,自己便是再練十年,手指上的陰力也決計精純不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卻聽盧俊義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然後向西門慶道:“願聞其詳!”從這一刻起,西門慶清晰地感覺到,盧俊義從語氣到神態,與先前都大大不同了。
先前的盧俊義,英華內斂,就是一個多幾貫浮財、悠閒度日的員外;現在的盧俊義,卻象是一柄出了鞘的利劍,一磨十年,今日發硎初試,其芒大作,寒意莫可當。
西門慶也是深深地吸了一口長氣,然後道:“燕青兄弟隨我去了青州,陣上相會了盧員外師弟史文恭,言語中敘起同門舊事。史文恭說,當年盧員外曾在比試中打斷過他的腳脛,因此他心下不服,曾頭市苦練多年,要找回當初的場子。燕青兄弟雖然抱著冤家宜解不宜結的心思,苦口婆心地勸解,但那史文恭不依不饒,定要燕青兄弟回來喚員外赴青州與他交手,其間還多出不遜之言。燕青兄弟聽了生氣,與史文恭爭競起來,史文恭不欲以大欺小,就命自己的掌門弟子曾塗出馬同燕青兄弟對陣……”
然後西門慶詳細敘說了燕青與曾塗交鋒的經過,當聽到那一記“霸王回馬一字摔槍式”時,盧俊義點頭道:“啊!是了!那曾塗既然如此了得,這一槍之下,小乙定會抵擋不住,陣前馬驚,必是為此。”
西門慶大拇指一挑:“員外料敵如神,有若親見。曾塗槍打燕青兄弟座騎,馬驚而走,兩日後才回。燕青兄弟雖敗不餒,又去尋那曾塗挑戰,只可惜棋差一招,縛手縛腳。”
盧俊義聽了緩緩點頭:“公子此番親來,若有吩咐,便請明言。”
西門慶聽了暗喜,拱手道:“宋朝官兵,最多樗朽之材,若無史文恭一木支撐,我們梁山覷梁中書那一撮兒人馬,真有如草芥一般!欲救燕青兄弟,須破梁中,必敗史文恭!只可嘆梁山上下,尋不出剋制史文恭的人才,不得已之下,我西門慶只好含羞帶愧,再來員外門下懇求。只請員外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魚情念水情,就看在燕青兄弟的安危份上,去青州軍前走走吧!”
盧俊義長嘆道:“可笑當年我少年氣盛,偏要和史師弟爭雄鬥勝,比武時一個收手不及,竟然害他身負重傷,從此黯然不知所蹤,餘我此心常懷耿耿!唉!本來今生今世,我都是不敢去見史師弟的,我沒有那個臉啊……”
西門慶聽其音酸楚,心中也不免惻然。盧俊義嘆苦之後,半晌無言,西門慶也不催促,廳中一時寂靜無聲。
再過了好一陣,盧俊義才黯然道:“但是……但是我那小乙,自小除了隨我練功之外,從沒受過半分委屈,今日被擒,其苦楚如何?盧某此時心亂如麻,卻又是心急如焚。罷罷罷!如今也再顧不得計較許多,便依三奇公子之請,咱們這便動身往青州吧!”
西門慶聽著終於心想事成,總算鬆了一口大氣,當下便點頭道:“既如此,便請員外收拾了起行,城外早已經備好了健馬。”
盧俊義推辭道:“這個卻不消三奇公子費心,盧某家中,自有騎慣了的馬兒。”
西門慶心道:“我卻是小覷盧家了。雖然盧俊義在大名府安不得身,流落到壽張縣來,但到底家大業大,養幾匹好馬,又算得了什麼?當年盧俊義為梁中書從遼國那邊走私馬匹,他又是好武之人,替自家截流幾匹駿馬,真不費吹灰之力。”
他在這裡亂想,盧俊義已經辭入後宅,先吩咐李固備馬,然後飛速收拾了出門的包裹,又向賈氏娘子說了往青州救燕青的緣由,吩咐她在自己不在時守好門戶。訴不得幾句離情,馬已備好,盧俊義招呼了西門慶,二人緊相跟著出門。
西門慶居心叵測地問道:“怎的今天不見馬先生?”
盧俊義心不在焉地道:“今日馬兄出門會文去了。縣中一眾學生,都要他一一評定甲乙,只怕天黑才得回來,否則盧某豈有不向他辭行之理?”
西門慶聽了,暗暗歡喜:“還好今天洪運當頭,馬先生不在,否則被他攔腰截骨來兩句之乎者也,老子我鬧不好非腎虛不可!”
焦挺正在門外等得沒鹽沒醋沒滋味,突然見盧俊義做遠行打扮,跟著西門慶出來了,心下大喜!這正是:
欲求麒麟會神將,全賴俊傑出奇謀。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