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羽自以為洞察了逆將關勝的肺腑,身為皇家子弟,他自然對這種挖自家牆角的小人恨之入骨。如果關勝是蔡京、高俅那般身份的大佬,趙羽還能容忍些兒,但關勝偏生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武官,這就不能不叫趙羽火冒三丈了!
他感到的是一種被僭越後的恥辱——貪汙**?可以!大家千秋萬代就是打這麼過來的,可你也要分清界限,認清形勢——你一個小小的武官,竟然迫不及待地暴露出宰相首輔等級的貪腐嘴臉來——不收拾你收拾誰?!
於是趙羽開始絞腦子,盤算怎麼收拾關勝。
首先,這梁山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自己在這裡多浪費一剎那,大宋的江山就會多被那關勝敗上一分。那個阮銘川正好是個可以利用的傢伙,自己一定要坐了他的船逃出去,向朝廷揭露關勝這廝的醜惡面目。
常言說得好:捉賊拿贓,捉姦拿雙,要揭露關勝的真面目,即使是皇族子弟,空口說白話也不行。不過,這裡這封信就是關勝通匪的鐵證,自然要順手牽羊捲走。
也不知阮銘川幾時會來接應自己,萬一逃走前被西門慶發現這封信沒了,那可乖乖不得了!不過趙羽眼珠一轉,把那本《三國關羽傳》也抄在了懷裡——本少爺看書看到中間,實在舍不下,於是隨手夾了個書籤,沒注意到這書籤原來竟是一封書信,方才上茅房,順理成章的就物盡其用了——啊呀!抱歉!抱歉!
如此一來,就算他西門慶是轉世天星,諒他這回也起不了疑心!縱然他會生氣,但這人一向大量,頂多自己誠心誠意地陪個不是,一天雲彩也就散了。
想到得意處,趙羽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狡詐的微笑——趙氏皇家遺留在血脈中的那縷狐性,終於覺醒了。
趙羽伸著懶腰出了西門慶的書房,一步三搖,慢慢地往回走,看上去和平日裡的紈絝作風並無二致。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段路,他是走得步步驚心——祖宗萬歲!萬歲萬歲你可萬萬不能睡啊!你一定要保佑你孫孫子,把這封信好好帶回去,揪出內奸,保得大宋江山萬萬年!
阮銘川此時已經接到了西門慶的將令——今夜安排船隻,“救”趙羽出梁山。
終於可以行動了!阮銘川興奮得摩拳擦掌。只要今夜“救”了趙羽這個龍子龍孫出去,自己這個細作的身價立馬大大提升,那時設伏引官軍入彀,必然是易如反掌了。
雖然這麼一來未免有些對不起關勝——這位關將軍人還是蠻不錯的——但自己在外飄泊了十多年,已經倦了,只盼此番替梁山立些微功後,回到石碣村老家,安安心心地打漁,也是修身養命之道。梁山治下,老百姓活得很滋潤,真是這頹世中的一方樂土,終老於此,夫復何求?
反正西門慶頭領對關勝一眾人採取的“歸心為上,奪命為下”的策略,自己大可省了那點兒愧疚的心思。
與此同時,晁蓋正在同西門慶、宋江、吳用悠閒地品茶。茶在北宋本來屬奢侈品,但自西門慶策劃梁山廣開商路後,就成了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了。
銅壺水雲靉靆中,晁蓋輕輕放下茶盅,笑道:“古人論茶,唯言陽羨、顧渚、天柱之類,竟不知這建溪茶居然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西門慶亦笑道:“正是。就象那趙羽,雖然只是被紈絝了的一個趙氏子弟,但計劃得當時,還是別有妙用。”
宋江抱著茶碗沉吟道:“我還是信不過那阮銘川,若他真是關勝派來的細作,如之奈何?”
晁蓋“哎”了一聲,勸道:“三郎過慮啦!阮氏三雄的故人,豈是那輩小人?”
眾人都笑了起來。吳用道:“天王哥哥這四海的性子啊!雖然漫撒了些,但識人還是不錯的。這些天小生觀察下來,這阮銘川還算老實本分——不過就算他不老實不本分,這回他也變不出花樣來——他只知道救出趙羽博取更大的信任,卻不知道趙羽身上其實還藏著更大的餌。四泉兄弟這一計雙管齊下,抽徹連環,確屬精妙!”
宋江“嗯”了一聲道:“若四泉兄弟此計成了,自然十分是好。我只是擔心朝廷會不會相信?畢竟上回收服張清、徐寧兄弟時,咱們已經使過一次反間計了,這回再使……諸葛孔明的空城計雖佳,但也只能使一次呀!”
西門慶正色道:“公明哥哥儘管放心!你須知道,現在的朝廷上下都是一幫絕頂的聰明人在主事,他們越是聰明,集體做出的決策就越是愚蠢。當一個腐朽的反動王朝覆滅前,都會如此倒行逆施,概莫能外——不信咱們來打個賭,這回的朝廷終究會把如關勝、郝思文、宣贊此類耿介之士都關進囚籠裡來——賭嗎?”
宋江一聽這話,顏色更變,跳起身道:“四泉兄弟!你何出如此無父無君之言?當今官家,至聖至明,只是為奸臣矇蔽,一時美玉汙瑕耳!你我雖廁身草莽,但豈可墮了青雲之志?誰知你不但不思報效,反而詛咒起亡國來!我且問你,大宋亡了,於你有甚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