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中書被西門慶一路“請”來,很是過了幾天艱苦樸素的日子,還好,有李瓶兒陪著,地獄也成了天堂了。
曾經蔡氏難為水,除卻瓶兒不是雲。感情失而復得的梁中書真恨不能把這“俘虜”的身份一世坐實下去,從此再也不必回頭。
可惜,煞風景的盧俊義居然這麼快就來了!盧俊義既然來了,梁偉鎖還會遠嗎?等梁偉鎖來了交齊贖金,自己就又得回到那水深火熱的大名府去了……
雖然不是“此間樂,不思蜀”的劉後主,但梁中書還是覺得黯然神傷,雖有李瓶兒百般寬解,依然不得開懷。
就在這時,西門慶飄然而至,梁中書不見不行。
坐定後,西門慶第一句話就是:“世傑兄,再有三兩日,你就要回去了,那時尊夫人必然同行,如此一來,你要置瓶兒姑娘於何地啊?”
這一下戳到了梁中書的痛處,他反唇相譏:“梁山西門慶放著多少大事不辦,何以來臆測他人閨闈之事?不亦無聊乎?”
西門慶正色道:“瓶兒姑娘是我清河故人,我只盼她能有個好的歸宿,而不是從此在某位夫人的陰影下東躲西藏,而某位大人眼睜睜地看著,卻束手無策。”
梁中書聽著,心頭火冒三丈,直跳起來大聲道:“豈有此理!我意已決,瓶姐兒是我今生今世再不放手的珍寶,誰敢為難她,先取了我的命去!”
李瓶兒在繡幕後聽著,自然是喜心翻倒,但西門慶卻悠然道:“只怕嘴頭不似心頭——世傑兄,我來問你,若你們三人同歸大名府後,你卻當如何安置?你們家的齊人之福,卻不是那麼好享的!”
梁中書頹然嘆氣,低了頭悶聲道:“我將瓶姐兒好生安頓在隱密的外宅,以為子嗣計。蔡氏再兇悍,諒她也沒甚麼可說的了吧?”
西門慶冷哼道:“這番話,只怕連你自己都不信!你那位夫人是何等角色,眾人皆心知肚明——瓶兒姑娘跟了你去,在她是情深義重,捨生取義,在我們看來卻是羊入虎口,一去不回——梁世傑,我不信你執掌河北四鎮,卻連這星兒眼力都沒有!”
梁中書一跤坐倒,捂住了臉,象困狼一樣低聲嘷叫起來,其狀悲慘。李瓶兒也顧不得了,急忙出來安撫他,又向西門慶拜倒:“西門大官人莫再說了,此去是生是死,都是瓶兒的命,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吧!”
西門慶眼睛一翻:“豈有此理!清河縣的故人被李彥狗賊摧殘一番後,凋零得沒剩幾個了,無論如何,不能看你往死路上走啊!”
梁中書在旁聽著,心如芒刺,起身向西門慶一揖,懇求道:“梁某不幸,家中牝雞司晨,弄得乾綱混亂。西門兄是天星轉世,有神鬼莫測之機,求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魚情念水情,就使個妙計,成全了我和瓶姐兒吧!”說著撩衣拜倒。
西門慶笑著扶起:“今日方識得‘西門兄’了嗎?”
再次坐定,西門慶款款道:“世傑兄之事,我知之久矣。你少年進士,胸懷經天緯地之才,定國安邦之志,娶了蔡京的女兒,是良機也是危機,若不是她,你哪裡能輕易做到河北留守?可有那婆娘在身邊掣肘著,世傑兄你施政再清明,終究百姓還是無望!”
梁中書唉聲嘆氣著點頭:“正如西門兄所言!”
西門慶又道:“唉!身邊轄著那麼一個潑婦,實在是難為你了。換了旁人,被她日夜浸潤之下,早已破罐子破摔,不知貪贓枉法到了何等地步,但世傑兄你依然還能守著胸中的那處底線,實在是難能可貴。遠的不說,就說左近博州東昌府那位知府大人吧!他一介清吏,若不是你護著他,早已被抄家發配多時了!今日我帶兵在此地駐紮了兩回,才突然領悟了世傑兄你的深意。”
“咦?”梁中書抬起頭來,看了西門慶詫異的一眼。
西門慶繼續侃侃而談:“博州在梁山之北,可視為梁山與河北之間的大門。世傑兄在此置一清廉知府,就如一道截流的堤壩相似,有那北方活不下去的流民遊蕩至此,想要逼上梁山時,卻發現博州東昌府政通人和,百廢俱興,能於黑暗中覓出一絲兒生路來——絕處逢生之下,多半就息了落草為寇的念頭了。如此不戰而屈人之兵,正是世傑兄你的高明處。”
梁中書苦笑道:“在下雖然用心良苦,但到底瞞不過轉世天星!”
西門慶笑道:“你在博州東昌府,文有清廉知府,武有沒羽箭張清,全力推行善政,也不知截流了我梁山多少民心!可知維穩的一流境界,就是實行廉政,可惜,知易行難啊!”
梁中書聽著,亦是一聲長嘆。旁邊的李瓶兒卻等不及了,插口道:“西門大官人,相公他在向你求計,你怎的說到甚麼莫名其妙的維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