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奪裡懶持了那張黑帖子,向蕭貴哥道:“你看這上面說的——耶律餘睹爭攬兵權甚麼的,都是空言,如何經得起三推六問?死餘睹一人尚不得,豈能夷其全家?”
蕭貴哥道:“姐姐的意思是……?”
蕭奪裡懶冷冷地一笑:“耶律餘睹引兵在外,兩下里來回千餘里,要挑唆萬歲在他身上下手,等人擒了回來,萬歲的腦子也清醒了,安能壞得此人?不如徑棄其外,且取其內!”
蕭貴哥又問道:“何為其內?”
蕭奪裡懶微笑不答,只是伸出指甲蓋用鳳仙花汁染得血紅的纖指向某個方向狠狠一戳。
蕭貴哥只是性子急了些,人卻不傻,看到姐姐這個手勢,立即醒悟:“那個方向——是文妃蕭瑟瑟那個賤人棲身的地方!姐姐原來是要從那賤人身上下手?”
蕭奪裡懶悠然道:“你的耳目昨日不是剛剛傳來訊息了嗎?耶律餘睹出征在外,他的夫人隻身在家形單影孤,蕭瑟瑟唯恐她這個寶貝三妹香閨寂寞,因此就約了她大姐——耶律達曷野的夫人前往探望。三姐妹歡聚,可暢意得緊吶!”
蕭貴哥怔怔地道:“這又能如何?蕭瑟瑟那賤人去探望自家妹子,是向萬歲報備過的,想從這上面做些文章出來,所成卻也有限。”
蕭奪裡懶冷笑:“若計較的只是宮鬥那絲兒雞毛蒜皮的小事,所成自然有限,但若是將其提升為生死之權鬥,卻當如何?”
“生死權鬥?”蕭貴哥一時想不明白了。
蕭奪裡懶一字一字地道:“耶律餘睹出軍在外,勾結南朝西門慶,收攬軍權人心,欲謀大事!所謀何大事?他那夫人昨日便藉口孤單,請了大姐二姐進府敘離情,其實曲徑通幽,是商量著廢立當朝天子,擁晉王耶律敖魯斡為帝,‘尊’當今萬歲做太上皇——此言一出,其效如何?”
蕭貴哥大喜直跳起來:“萬歲幼年做皇太孫的時候,受盡了奸臣耶律乙辛的謀算,朝不保夕,草木皆兵,好不容易才揀得性命,得繼大統。因心中存著陰影,所以對這一類陰謀叛逆事反應最為激烈——只消此言一進,萬歲必然暴怒,當下便要發落諸人,也無暇問其有無矣——只是姐姐也說了,那耶律餘睹離這上京臨潢府千里之遙,等拿他回來,萬歲的腦子也清醒了,如何殺得了他?”
蕭奪裡懶笑道:“傻妹妹!你也知萬歲當下便會開銷發落那些陰謀叛逆人,蕭瑟瑟三姐妹、晉王敖魯斡若都被盛怒中的陛下處決了,就算他事後清醒過來,還會留心痛死了老婆外甥的耶律餘睹一條性命嗎?”
蕭貴哥拍手道:“正是正是!卻是妹子糊塗了!要麼不做,要麼做絕,正是他們耶律皇家的拿手好戲!哈哈!此計一出,不但耶律餘睹滿門休矣,還要饒上蕭瑟瑟那賤人母子,還有耶律達曷野、駙馬蕭顯這一幫人的身家性命!嘻嘻!死的人越多,我越是稱願!”
看著興高采烈的妹子,蕭奪裡無奈地懶搖了搖頭,向其人招手道:“瘋丫頭,殺不殺人,殺多少人,皆在萬歲一念之間,豈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你我計較再深,若矇蔽不了萬歲時,也是全盤苦心,付於流水。”
真如同一泉流水從頭澆下,將妄想的火頭盡皆打熄。蕭貴哥跺腳道:“若如此,卻當如何是好?”
蕭奪裡懶輕輕一笑:“你附耳來……”
在蕭家姐妹商量殺人大事的時候,遼國天祚皇帝耶律延禧也收到了前方知奚王府蕭遐買、北府宰相蕭德恭、太常袞耶律諦裡姑、歸州觀察使蕭和尚奴、四軍太師蕭乾等人的軍報,再加上軍中佈置的暗探所奏,不但對耶律餘睹、兀顏光等當事人的舉動了如指掌,連西門慶那封書信的內容,也完完整整地抄了來。
說實話,耶律延禧現在真的有些後悔。
正如皇后蕭奪裡懶所言那樣,耶律延禧雖然很多時候都會被一時的任性左右了理智,但他總會有清醒的時候。
就象今天,他雖然被蕭奉先之死和金國完顏宗用的奸諂之言矇蔽於一時,但隔了這麼些日子,他那還不算太遲鈍的腦子終於開了一絲竅,從中嗅出了陰謀的味兒。
——自己似乎因過於悲傷而被金國那小人算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