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存保挺槍出馬,替下王煥,便來和林沖交馬。梁山陣上西門慶看得分明,唯恐車輪戰下林沖吃虧,忙令小校鳴金,林沖雖然仇心如沸,但不敢違抗軍令,揮丈八蛇矛盪開韓存保槍勢,撥馬迴歸本陣。韓存保自重身份,也不來追趕,只是指著梁山陣上大叫:“吾乃雲中雁門節度使韓存保是也!哪個慣廝殺的,敢來與我交戰?”
西門慶問道:“哪位將軍上前,折一折此人銳氣?”
雙鞭呼延灼要見頭功,當下抱拳道:“末將願往!”西門慶點頭,呼延灼縱馬而出,右手鞭重十六斤,左手鞭重十三斤,盤旋成兩道黃龍護體,一聲大吼如雷震:“敵將休得猖狂,認得河東呼家將嗎?”
韓存保聽了大怒道:“你這廝便是統領連環馬時背反了朝廷的呼延灼?只恨朝廷識人不明,倒叫你漏賺了無數錢糧器械去!今日合當老天有眼,讓你這反賊落到我手中送死!休走,吃我一槍!”聲到槍到,那槍頭只是望呼延灼前心兩脅軟肚上雨點般搠將來。
呼延灼使動雙鞭,左分右擋,然後逆鋒而進,連遞殺招。韓存保見呼延灼殺法精奇,心中也不由得減了小覷之心,添上恭敬之意——“呼家將威震大宋,果然是名下無虛!”——當下招數中再不敢託大,攻進敬,守時嚴,一條槍騰龍起鳳,與呼延灼鬥在一處,眼見二將馬打盤旋,鞭槍並舉,戰百餘合,亦是不分勝負。
高俅眼看王煥抵住了林沖,韓存保又戰住了呼延灼,膽氣大壯,終於把馬頭順了回來,指點道:“梁山草寇,原來也不過如此!與我擂起鼓來,給韓將軍助威!”
當下官軍陣裡幾十麵皮鼓震天動地地敲響起來,“咚咚”聲大作處,氣勢陡漲;梁山那邊也不甘示弱,也是幾十面戰鼓推出,彪壯的力士掌棰,敲出了天塌地陷之勢,兩軍陣上,三軍齊聲吶喊,聲波翻江倒海一般,攪動征塵無算。
看看又鬥百合,二將精神倍加,只是馬力明顯開始不濟。幾個節度使唯恐韓存保有失,於是稟過高俅,便令停鼓鳴金,韓存保撥馬便退。梁山陣上也篩起鑼來,呼延灼亦勒馬而回。
韓存保正鬥到興頭上,回陣後略歇息片刻,正要換馬再戰,卻早有人搶在頭裡,出列向高俅請令道:“小將不才,願意往陣前會一會敵將。”
眾人看時,此人非別,卻是清河天水節度使荊忠!按理說,這廝是蔡太師保薦的人,他便是在這場激戰中深藏功與名,事定後再來分一杯羹,也沒人能說他的不是——偏偏他卻有勇氣往陣前走一趟,不管其人是不是花錢拍馬上位的,這時幾個節度使都對之刮目相看。
韓存保便道:“荊節度,這梁山賊寇可都是硬茬子,若無馬革裹屍之心,只怕上了陣也討不得好處。”
荊忠叉手不離方寸:“小將理會得,必與賊人以盛氣分個上下,只求太尉大人恩准。”
高俅聽了心道:“這人非要見陣,若定是不准他去,倒顯得不叫他立功似的,蔡太師面子上怎下得去?也罷!還是放他往陣前走走吧,哪怕只是水過地皮溼,也是將來分功的資本嘛!”
於是高俅溫言道:“荊節度臨陣小心,若是賊人兇猛難敵,只管速速回來,須知將在謀而不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也!”
高俅居然還會掉書袋,這可是比荊忠英勇出戰還令人驚奇的大新聞,幾個節度使面面相覷,皆是難以置信。
荊忠聽高俅言語雖然溫和,但聽那語氣,明顯對自己這個花錢送禮升上來的節度使沒抱甚麼指望——其實就連荊忠自己,也對勝利沒抱甚麼指望,他這番自告奮勇的上陣,只是別有打算而已。
當下綽起大桿刀,抱刀向高俅行禮道:“多謝太尉大人恩准,小將去了!”說著把馬蹬一磕,縱馬出陣。
來到戰場垓心,荊忠馬打盤旋,高聲喝道:“本將軍乃清河天水節度使荊忠是也!我此來不打旁人,只是要會一會三奇公子西門慶!西門慶,你還認得我嗎?曉事的,速速出來,與我見個明白!”
聽這荊忠言語囂張,鐵棒欒廷玉冷笑道:“此人野雞沒名(鳴),草鞋沒號,卻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元帥!末將請命出戰,若斬不得此人,甘當軍令!”
眾高手看得分明,這荊忠控馬提兵,一舉一動間,雖顯得有些武藝,但未臻一流之境,真正的高手,誰都沒把此人放在心上,欒廷玉敢立斬將的軍令狀,並不是狂妄,而是一種深深的自信。
這一點,西門慶當然也看得出來,不過他的想法,又和眾人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