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皮球一邊請西門慶諸人進府,一邊喝令著府中豪奴,將西門慶趕來的大車引入角門停放。
入廳坐下,西門慶便明知故問:“便請九爺參見。”
胖皮球滿臉難色惜除了他自己誰都不知道,看不出來“秦大人,今日江州出人,我家相公老爺正在法場上監斬朝廷要犯,要過了午時三刻,他才能回府,卻實在是怠慢了秦大人。”
西門慶便道:“既如此,便見見夫人,也是一樣。畢竟我帶來了太師老爺的訓誡口諭,實在是非同小可。”
一聽有聖諭臨頭,自然是非同小可,胖皮球馬上腐軀一振,放出一股王八之氣,斷然道:“小的這就再替秦大人回稟夫人去!”說著嫋嫋蠕蠕地進後堂去了。
不移時,胖皮球再次骨碌而出,向西門慶道:“秦大人,我家夫人有請!”
西門慶點頭道:“後宅不敢擅入,煩請管家帶路了!”
胖皮球受寵若驚,急忙道:“小的是甚麼東西?怎配讓秦大人說出‘煩請’二字來?罪過!罪過!便請秦大人跟小人來!”
一路穿廊過廈,進了一處小廳,只見廳中掛起了三重珠簾,一片珠光寶氣中,遮得簾後人影朦朧難見,隱約兩排花紅柳綠中,坐著一個人影,想必就是蔡九知府的第一夫人了。
胖皮球上前拱身:“夫人,小人已經將秦大人請來了。”
簾中一個平和的聲音帶著三分討好之意道:“快請秦大人入座,看茶。”
西門慶只是向上長揖一禮道:“多謝夫人。”然後隨著胖皮球來到客位上,大剌剌地落座。按理說,他是蔡京的奴才,蔡九知府是蔡京的乾兒子,今日他來到蔡九府上,本應該向蔡九夫人這位乾兒媳婦跪拜才是但他既是甚麼御前三品帶刀的校尉大人,品佚比蔡九知府還高,又是太師蔡京的心腹,誰也不敢說他失禮。
蔡夫人也不敢,畢竟自己倚仗的丈夫只不過是蔡京的乾兒子,名義上雖然親近,哪裡比得上這些日夜隨身侍侯的心腹之人?因此只當不知,說道:“秦大人一路遠來辛苦。只可惜外子今日一早,便去法場上監斬重犯,我們又不敢派人去叫他,若衝撞了司獄的煞神青面聖者,卻怎的處?只好怠慢秦大人到午時三刻過後,大人離了法場,我這裡自然急請他與大人相見。”
西門慶道:“夫人言重了。畢竟老相國交代給在下的,都是家事,便是和夫人先說了,也是一樣的。”
珠簾中人影一動,卻是蔡九夫人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道:“既是公爹垂訓,小媳婦自當謹領。”一見夫人都站起來了,胖皮球和伺侯的丫環們,趕緊都跪下了。
西門慶雖然屁股還沒坐熱,卻也只好陪著站了起來,想了想道:“夫人切莫如此多禮,說來話長,且請坐下說話。待最後宣示老相國的訓諭,再肅立不遲。”
夫人“哦”了一聲,又坐下了。西門慶也便落座,至於那些跪著的傢伙,既然他們願意跪,就跪到他們忍無可忍不得不站起來為止吧!
西門慶不管他們,蔡九夫人更不理會這些須小事,只是問西門慶道:“卻不知秦大人此來,所為何事?”
“唉”了一聲,西門慶便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年新春一過,欽天監稟報,山東吳楚地面,皆有罡星聚於分野,只恐天下有騷然之勢。朝中有素與老相國不和之人,藉機生隙,上本說甚麼天降禍殃,皆由老相國再專權柄之報應,求官家將老相國就此參革,以息天愆,以解民怨。”
蔡九夫人聽了,又氣又怒,便拍著座下的胡床道:“豈有此理!我公爹在朝,則朝政清明,天下晏然,四夷賓服,百姓鼓腹而歌,雖堯舜之世亦不及也!怎的到了那幹奸人的嘴裡,就甚麼都成了我公爹的過錯啦?這清平世界,還有天理嗎?”
西門慶心道:“我靠!這潑婦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都不帶打嘣的!這清平世界,還有天理嗎?”
心中雖然憤懣,但嘴上卻假惺惺地道:“夫人息怒。我等皆是老相國門生,自然要見義勇為,舉賢不避親,便也各自上本,駁斥那些謬論,這筆墨官司一直打到了今天,估計現在還沒停當呢!”
蔡九夫人便唸佛道:“阿彌陀佛!保佑那些陷害我家公爹的奸臣們,家家死盡,戶戶病絕,方趁我願!”
西門慶聽了,心中大罵:“媽的!果然不愧是蔡京乾兒媳婦,連心狠手辣都傳導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