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的計策說白了也很簡單,投官家所好而已。
這些日子,迷道教迷得走火入魔的官家又戀上青詞了。
青詞當然不是李師師、趙元奴那種級數的美人,而是道教舉行齋醮時獻給上天的奏章祝文,一般為駢儷體,用紅色顏料寫在青藤紙上,所以又稱綠章,對形式的工整和文字的華麗都相當有講究。
楊戩的主意是..只要獻上一篇令官家讚不絕口的青詞,在字裡行間將伏魔衛道的大義宣揚一番,再將梁山妖魔化,那時的官家豈有輕饒這夥叛逆的道理?
高俅聽了,連聲叫好,可是問題來了..這篇青詞該由誰寫呢?
楊戩高俅面面相覷,異口同聲地道:“當然是蔡老太師!”
他們不得不有自知之明。文字雅馴的青詞,一個只懂幫閒的倖臣和一個只會拍馬的太監是無論如何也寫不出來的,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只能當弄臣和小丑,而蔡京卻可以當太師的重要原因。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在楊戩高俅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麼樣打動蔡京的時候,蔡京的請帖到了。
看到送請帖來的是小管家高安而不是大管家翟謙,楊戩奇道:“雲峰先生呢?”
雲峰先生是翟謙的號。翟謙從小跟著蔡京,文化氣息燻得多了,就算他只有三分文才,開封府裡計程車子清流也會知機的將他抬舉到十分,東京文壇都尊稱其為“雲峰先生”,即使是楊戩這樣的當紅太監,也不敢以下人目之。
高安把腰躬得極低:“雲峰先生遠遊山東方回,若遽然登門相請,只恐赴赴風塵,有礙觀瞻。”
“哦”了一聲,高俅問道:“太師老爺請我們何事?”
高安低眉順眼地道:“小人不知。”
楊戩高俅對望一眼,都站起身來,蔡京來意如何,只消上得門去,不就知道了嗎?
他們見到蔡京的時候,蔡京剛剛憤怒完畢。雖然太師老爺的滿面春風天衣無縫地掩飾了他的怒火,但蔡府的下人可沒有這樣的本事。楊戩高俅又是對望一眼,都心道:“是誰竟能惹老太師生這般大的氣?”
是西門慶。蔡京派翟謙去山東聯絡西門慶,想問問自家禳災祈福的事兒西門慶辦得怎麼樣了?結果翟謙回來後痛心疾首地控訴,西門慶是忘恩負義之徒,當年他根本就是拿太師當猴耍,此番相見,其人口出多少不遜之言,翟謙都不敢原文轉述。
蔡京聽了,兩年來的殷切期盼盡皆化為怒火,向來唯有他蔡京陰人,甚麼時候被人陰過?雷霆之怒下,蔡京立即讓高安去請高俅楊戩..西門慶!小豎子!你真以為你的翅膀硬了?
太師、太尉、太監落座,蔡京先道:“近日高唐州之事,老夫察之明矣。皆因柴氏後裔謀逆被擒,其梁山黨羽便引兵逆襲,這才殘毒了我大宋州郡,一府衣冠,盡喪其手,其中罪魁,就是梁山賊首西門慶!”
高俅切齒道:“老太師說得是!我探聽得梁山雖是晁蓋為首,但其黨羽西門慶卻最得賊人死力,此次攻破高唐,就是此人運籌帷幄..我必殺之!”
楊戩道:“西門慶其人之事,連官家都有耳聞,李師師趙元奴更是他的知己。太尉若要殺他報仇,須得求快,否則讓這人受了招安,有兩個婊姐兒做強援,便難以得手了!”
他是得寵的太監,主子和婊姐兒辦事的時候他沒少在旁邊伺候,自然深知那兩個女子狐媚時的能量。
蔡京拍案而起:“洗掠州府,荼毒官吏,若這等人也受招安,老夫當掛冠而去,豈能目睹此輩豎子躋身於鐘鳴鼎食之庭,亂我朝堂,壞我綱紀?”
高俅聽了大喜,起身作揖道:“正如太師所言,此等欺君罔上的逆賊,就該屠滅!奈何官家心慈,不肯妄動刀兵,只好請老太師一揮如椽巨筆,寫一篇得力的青詞出來,將降魔衛道、清淨妖氛的意思上達天聽,官家必然興兵翦除!”
蔡京慨然道:“責無旁貸!”說著揮毫潑墨,一篇青詞頓時躍然紙上。
翟謙在旁邊伺候著,嘴角上慢慢露出了一縷得意的獰笑。其實西門慶和他會面時,倒也言語有禮,只是淡淡地說此時天機不可洩露,請翟謙回去稟明太師,禳災祈福之功,自有暗應。
誰知翟謙這些年在東京城裡被人奉承慣了,西門慶見了他竟不磕頭,一不喜;聽他對蔡京有禮,對自己卻直以奴輩目之,二惱恨;三來西門慶從頭到尾都沒有提一句自己很久以前託付他的娶妾事,怎不叫翟謙老羞成怒?
山東地方好風水,這裡的妹子有旺夫運,翟謙是深信不疑的。為了讓自己旺一旺,他抱了老大的希望,請西門慶給他尋一個山東女兒做妾,誰知西門慶壓根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