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明,也沒有暗;沒有濃,也沒有淡。黃金閃耀嗎?沒有;王侯尊貴嗎?也沒有。唯有無盡的蒼茫,交織著未來與亙古。
西門慶永遠也忘不了他穿越時那一場似真似幻的朦朧之殤!
就在那噩夢般的窒息之池裡,他看到了另一個踽踽而行的背影,他拼命地追上去,那個人一回頭,長眉廣頰,碧眼方瞳,原來是一個相貌清奇的老道士。
這老道士突然變臉,大喝一聲:“孽障!還不納下命來!”於是空間摧裂,他就此向無底處沉淪,直到大叫一聲睜開眼時,秦夢溪已經變成西門慶了!
從此後,八年後就死的短命宣言經常被老道士的那張臉代言,讓西門慶不知多少次夢中驚醒;而現在,那個夢裡喝斷人魂的老道士,赫然就坐在他的眼前!
當是時,西門慶縱然膽勇過人,卻怎能不叫他震慄?
這時,雲床上的老道士揚聲笑道:“公子,別來無恙乎?”
奇蹟一般,他的聲音象安適的流水一樣滾過西門慶惶恐不靜的心頭,將各種負面情緒一洗而空。
冷靜下來的西門慶呆了半晌,終於慢慢一揖:“道長,弟子有好多話想求教。”
老道士把拂塵一甩,一個蒲團頓時移了過來:“公子坐下說話。”
這一手隔空移物的本事雖奇,但比起自己的穿越,實在是算不得什麼。西門慶視而不見,徑自坐下後,恭恭敬敬地道:“小子前塵秦夢溪,今世西門慶,不敢請教道長尊姓大名?”
老道士道:“貧道羅璝羅公遠,又名羅思遠,綿州羅江縣羅公山人,修道略有所得,於此二仙山開了香火,不求生富貴,只渡有緣人。”
西門慶問道:“小子是有緣的嗎?”
羅真人道:“四方八極曰宇,古往今來為宙,爾如針線縫物,穿越宇宙結點而來,自為有緣。”
西門慶心道:“果然我的穿越和這羅真人有關。”當下再拜而道:“還請真人明賜本源。”
羅真人用手往上一指,西門慶順其手勢看時,卻見頭上的屋頂彷彿一瞬間變得透明,滿天星斗籠蓋四野,自己如同坐在星海浮槎上。到這時,西門慶反倒心境巍然不動了,卻聽羅真人道:“東土有紀元一千一百一十一年,萬物盈剝,世態輪迴,又到了一個變數之局。於是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天門為之大開,有人或應運、或應劫而來,不亦奇乎?”
西門慶小心翼翼地問:“卻不知誰應運?誰應劫?”
羅真人道:“一心持正,便是應運;心存邪佞,即遭應劫。你見過鐵腳道人葉知秋了罷?”
西門慶稽首道:“小子早已經見過了葉大哥,蒙他不棄,傳我九字真經。”
羅真人點頭道:“不欺心,不妄語,守廉恥,大道至簡。如今天下漸成立屍之地,吾道知易行難,你這些年來,雖有雷霆手段,但卻能守正持中,倒也難為你了。”
西門慶道:“小子心中有大憂,自然不敢貪戀紅塵。”
他本來想讓羅真人追問一句“爾有何憂”,然後便順水推舟,把自穿越算起八年後自己會不會死的問題端出來問個清楚,沒想到羅真人卻把天機一笑道破:“還在擔憂你三十三歲時的性命之危嗎?何以膠柱鼓瑟到這般地步?”
西門慶心頭大震,但又驚又喜。驚的是羅真人果然道德高深,是他心通的大能;喜的是聽羅真人說話的語氣,自己三十三歲時的劫難在重生後全新的西門慶命中,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心花怒放下,西門慶深深一禮:“是弟子著相了嗎?”
羅真人悠然道:“你看天門。”西門慶坐直身子抬頭看時,只見頭頂星光閃爍,光華中似乎真有一道無形的門戶在虛無縹緲中隨風搖擺。
“到你三十三歲時,星辰之力運轉,天門便要閉了,那時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裡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來還;欠血的,血流盡;看破的,遁入玄門;痴迷的,枉送了性命..你身在這大局中,疾病勞苦諸般小業障如何能拘束於你?只看你持何心,步何路,是流於同俗,還是另破新局..吾輩於子皆有厚望!”
西門慶呆坐了半晌,突然長身而起,一躬到地:“多謝真人指點迷津!”說到此處,“撲嗵”一聲栽倒在地,原來他坐於此處,竟然腿麻了,此時猛一站起來,腿一剎那間軟得跟貪官見了賄賂時的脊樑骨一樣,順理成章的就傾倒了。
這一跤摔得西門慶頭昏眼花,一時竟然掙挫不起。他心中奇怪:“以我的武功,區區盤坐,便是坐在三天三夜,也不會腿軟成這樣..難道星空一刻,竟是人世三秋不成?”
想著勉力抬頭,往天空望去,入目的卻是松鶴軒的屋頂,漫天星野早已隱沒無蹤。正發呆間,一雙有力的手將他扶了起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入雲龍公孫勝無聲無息地進來了。
西門慶四下裡打量,卻見羅真人閉目端坐雲床,公孫勝旁邊侍立,香爐裡的白煙嫋嫋地從獸嘴裡流了出來,自己身在局中,竟不知方才星空下的對話,到底是真是夢了。
正發呆間,卻聽羅真人道:“徒兒,明日黎明,打發那兩個人先去,你與三奇公子再來松鶴軒,我傳你五雷天罡正法,好往高唐州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