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撞進門來,就口稱“不好”,眾人轉頭看時,卻是神行太保戴宗。晁蓋又驚又喜,起身問道:“兄弟何事驚慌?一清先生可請回了嗎?”
戴宗道:“一清先生雖未請回,但小弟這裡已經探訪出了眉目,不想卻被遼國的公人盯上了,只得暫且回來。路過高唐州時,卻聽得一州嚷動,說本州知府拿住了謀反的逆賊小旋風柴進,已經申報朝廷,將要棄市處斬了!”
宋江聽了奮然而起,大叫道:“天王哥哥,柴大官人於我落難時有收留之恩,此恩不報,非為人也!今日我梁山若不發救兵,柴大官人休矣!小弟不才,願啟請幾位兄弟,往高唐州下走一遭兒,若不能出柴大官人於縲紲,小弟願與恩人同生共死!”
林沖大呼道:“小弟定要為先鋒,與高家見個死活!”
“壯哉!”晁蓋一拍桌子,起身道,“那高廉如此橫行枉法,我心上卻恨他不過,今日且親自領軍,往高唐州下殺此狗賊!”
宋江諫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輕動,有事由小弟服其勞足矣!”
晁蓋猶豫道:“兄弟,你熱孝在身……”
宋江流涕道:“老父在日,常常訓誡宋江要知恩守義,今日若不去救柴大官人,老父在天之靈也不得安穩,宋江必要領隊出征,救回柴大官人,方能告慰老父亡靈!”
晁蓋動容道:“就依兄弟!”宋江哽咽著深深下拜。
晁蓋急忙扶起宋江,便向鐵面孔目裴宣道:“今日點將出徵,卻要有勞軍政司了!”
西門慶也向蔣敬、黃文炳、李應道:“今日出兵,三位好生計點糧草。”
於是一番商議,很快議定由宋江帶隊,吳用做軍師,林沖為先鋒,隨軍出征二十二位頭領,起精兵一萬五千,往高唐州救人。計較已定,眾好漢分頭去做出徵準備。
無嗔深謝不已:“待貧僧回龍潭寺稟明師傅,也免了他老人家心頭懸望。師弟,出兵事要緊,你且籌畫便是,不必送我了。江狀元那裡,替我道個別,我這就去了!”
一合什之後,無嗔飄然下山,晁蓋和西門慶送到門外,看著無嗔遠去背影,晁蓋嘆道:“真奇士也!只恨我福薄,不得朝夕請教於高賢座前。”
但這時卻不是嘆息的時候,西門慶翻出河北路輿圖,與晁蓋、吳用、宋江、林沖、黃文炳等人聚在一起商議。
吳用道:“高唐州城池雖小,人物稠穰,軍廣糧多,不可輕敵。”
戴宗道:“正是。而且小弟探得分明,那高廉卻非一般紈絝可比,此賊身懷異術,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卻是和一清先生一般的人物。其麾下有三百體己軍士,號稱飛天神兵,皆是從山東、河北、兩浙、兩淮、湖南、江西招納的精壯亡命之徒,跡近於左道。有此勁敵,出兵不可不慎!”
黃文炳指著地圖道:“高唐屬大名府治下博州,此番出兵,沿途要經東平府、聊城、博平這幾個大郡縣,更有村鎮無數,糧道必須小心。”
西門慶指著地圖上的幾條細線道:“這個卻無妨。咱們從梁山泊,入東平湖,再走運河進河北,然後經徒駭河轉入高唐州,這條水路是運私鹽時走熟了的。沿途州縣,哪裡有水軍?僅有幾處攔船算值的卡子,盤剝百姓有餘,想抵擋咱們梁山精銳水軍……?”
四下裡掃視一眼時,眾人都笑了起來。
宋江便請求道:“如此便請天王哥哥山寨中坐鎮,兼替小弟提調糧草,這一路水運,就由混江龍李俊、浪裡白跳張順、船火兒張橫、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負責,如何?”
眾人都點頭。神運算元蔣敬又指著東平府首郡須城道:“這裡的兵馬都監雙槍將董平,勇冠三軍,有萬夫不當之勇,須防此人恃自身之力,來衝吾陣,劫吾糧草。”
西門慶聽了笑道:“這個卻不勞蔣敬哥哥掛心,東平府那個太守程萬里,是媼相童貫襠裡鑽出的門館先生,貪贓枉法的膽子極大,披堅執銳的膽子極小,但只消派一小隊人馬只說要去取城,程太守必然死死約束住董平,指望他保守城池,顧全他個人的榮華性命,哪裡還有興風作浪的膽子?”
吳用以扇擊掌,喝彩道:“正是如此!本朝文貴武賤,太守有令,兵馬都監也只好俯首帖耳了!”說著悠然長嘆,臉上氣色頗為神往。
西門慶卻沒注意吳用的臉色,只是看著林沖的臉色。林沖一言不發,只是緊盯著地圖上的高唐州,眼中怒火熊熊,幾欲將地圖都焚了。西門慶暗歎一聲,想到他被高俅害得家破人亡,孤零零上了梁山,過大年中秋節時,怎一個悽惶了得?這些年的怨毒積下來,和姦賊高家那真是不能並立於天日之下,今天有了發作的機會,也怪不得他如此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