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看,原來那人卻是負責在快活林路口打探訊息的小張乙,施恩便問道:“何事驚慌?”
那小張乙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是用手指著外面,喘息著道:“長人……小弟看見一個長人……就跟在張團練那狗官的轎子前……恁長一個長人……”
河南道上有名好漢醉金剛,身長近八尺,打得一手好金剛拳,這屋裡好漢要論身高,他卻是蠍子尾巴獨(毒)一份兒。見那小張乙慌慌張張委實不成個眉眼,便一拍桌子喝道:“甚麼長人,能長過老子……”
正叫囂到這裡時,突然想起今天來了武松,卻比他還要高了一個頭,這醉金剛馬上口風一轉,改口道:“甚麼長人,能長過老子……身邊的打虎英雄武二爺的?”說著用手將小張乙的目光向武松這邊一引。
小張乙將武松上下一看,搖了搖頭,說道:“也罷了!這位哥哥雖然長大,但比起那人來,還是見得矮了!”
眾人好奇心起,紛紛道:“豈有此理,世上竟然有如此長人?待咱們都去看來!”嚷嚷著,紛紛出店去了。
施恩便招呼西門慶和武松道:“二位哥哥,咱們也去觀敵瞭陣一番!”武松也是心中驚異,一點頭,拉著西門慶和施恩出門。
來到道路邊時,卻見那張團練人馬,迤邐漸行漸近。張團練轎邊健步走著一條好大長漢,有九尺來高身材,形容醜惡,相貌粗疏,敞開的衣襟裡,露出一身紫色的腱子肉,滿頭黃焦焦的頭髮,便如權貴家養的大號金毛一樣。
西門慶心中暗暗想道:“不消說,這便是蔣門神蔣忠那廝到了。”
昨天張團練的人連戰連敗,象拔了毛的公雞一樣,萎得連頭也抬不起來。今天有了蔣門神這偉哥撐腰,正是得食的狸貓歡似虎,一個個挺胸腆肚,只恨不能學螃蟹那般橫著走路。
路過施恩這邊時,卻見那蔣門神彎了腰,在轎子的視窗處歪頭附耳,聽了些什麼吩咐後,突然轉過臉來,衝著路邊的施恩猙獰一笑。一張嘴,正彰現出其人尖利的黃牙,還有厚厚的舌苔,真是越看越象走狗了。
施恩這邊的豪傑不肯失了銳氣,紛紛戟指挑釁,或者揚拳示威,場面眼看要亂,還是施恩一句話鎮住了局面:“咱們擂臺上見!”
那蔣門神冷笑數聲,目中無人的眼光自河南群雄頭頂上甩過,落在武松臉上時,多停留了一會兒,然後象火燙了一樣急速收了回去。
然後此人低了頭,又向轎子裡低聲稟告了一些什麼,那聲音隱秘得,就是長了順風耳,也絕對聽不到。難為他這麼長大一條猛漢,卻可以把聲音壓縮到如此密不透風的地步,比起江湖逸聞中傳音入密的絕技來,這蔣門神的竊竊私語更是別出心裁,獨具一功。
轎中張團練顯然又有指示,只見蔣門神聽了以後,一邊眉飛色舞一邊連連頷首,笑眯眯地直起腰來後,昂首挺胸,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施恩看著遠去的張團練人馬,吐了一口濁氣,這才道:“眾家兄弟,咱們的東蘆棚裡,也該上人了!”河南眾豪傑轟然稱是,大家吆喝著,眾星捧月一般將西門慶、武松、施恩簇擁在中間,進了東蘆棚。
不知什麼時候,鈴涵也來了,還是蒙著臉,悄無聲息的往施恩身後一站。西門慶和武松只作不知,施恩倒是顯得有些手腳無措,而旁邊的河南群雄對鈴涵卻是十分恭敬,昨天鈴涵擂臺上萬眾矚目之下那決死一劍,已經讓她贏得了這些江湖豪傑最大的敬重。
卻聽西蘆棚那邊鑼聲一響,一條人影已經飛身上了擂臺,拱手道:“在下蔣仁,乃東潞州蔣氏四傑之首。聽說快活林中有個叫金眼彪施恩的江湖敗類,在這裡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因此才驚動了我師傅,前來替天行道。但是,有事弟子服其勞,殺雞何必用牛刀?在下蔣仁不才,今天就要會一會這隻剛長胎毛的小老虎金眼彪,你敢下場嗎?”
施恩氣得七竅生煙,正要下場,早有河南好漢醉金剛跳上擂臺,大叫道:“假人,你放屁!”吼叫聲中,醉金剛撲上前去,雙臂搖開,和蔣仁戰在一處。
鬥到分際,那蔣仁賣個破綻,放醉金剛一拳直搗進來,卻將他手腕一捋,順勢在背後一推,腳下再一絆,一招“倒跌金剛”使足了全套,把醉金剛從臺上直摔了下來。
臺下萬眾無不唉聲嘆氣,西蘆棚那邊轟天價一樣喝起採來。
那蔣仁勝了一陣,便得意洋洋起來,叉著腰站在臺口,咧著蛤蟆嘴勾手指:“哪個還來?”
河南群雄中又跳上去一個,那人只盼能幹淨利落地收拾了蔣仁,因此一出手就是狂風驟雨一般的攻擊。沒想到急於求勝之下,又被蔣仁抓住了破綻,一個“兔子蹬鷹”,把這位性急者直踢下了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