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婆抹著眼淚跑去應門,門一開:“原來是張文遠,張三爺。”
西門慶聽得分明,心中想道:“三國名將張遼竟然被這小張三給盜版了,也算是倒盡了黴!”抬眼望去,只見庭中走來一人,但見他:眉清目秀,齒白唇紅。鼻下雖有胡,全不見**氣質;胯下縱帶把,亦難脫婦女之媚。風月場中,潘驢鄧小閒,算他頭等;忠良隊裡,仁義禮智信,笑爾無能;若回了三國,張文遠必然怒髮衝冠,舍下逍遙津,一劍斬你;待進到地府,閻羅王定會氣撞頂門,開了幽冥獄,萬苦懲賊。
那小張三搖搖擺擺,進到客廳中一看,卻見西門慶端然高座,也不下來見禮,心中便是一愣,轉頭問道:“嬤嬤,這是何人?”
還未等閻婆開口,就聽西門慶一陣哈哈大笑:“我的來歷,豈是一般人可以說得的?”閻婆一聽之下,便閉了嘴。
笑完之後,西門慶從椅上慵然站起,衝著那小張三一抱拳,悠然道:“在下姓吳,只願昭明天理於世,所以起了個名字叫吳明世(無名氏),卻不知張兄今日,所為何來?”
小張三見西門慶風度翩翩,氣慨不凡,心中又羨又嫉,便冷著臉道:“卻不知吳兄今日,所為何來?”
西門慶笑道:“在下來自府城。小可不才,和幾位兄弟一起,把持著本府相公案前的詞訟。前些日聽說鄆城縣出了一樁大案,及時雨宋江那黑廝竟然殺了人,所以一時好奇心動,前來探探這其中有何等古怪。”
小張三眼睛一亮:“這位吳兄原來是訟師行會里的刀筆先生,小的失眼,失敬!卻不知先生對宋江這黑廝犯案,有何獨到之見?”
西門慶冷笑一聲,半真半假地譏誚道:“甚麼及時雨?只不過是一個沽名釣譽、蒙哄世人的騙子而已。”
閻婆在旁邊聽了,雖然不知道西門慶為什麼隱瞞身份,但這一番話正說到了她的心坎裡去,感激之下,眼淚又流了下來。小張三亦是大喜,連連叫好道:“吳先生高見,吳先生高見!”
西門慶笑了笑,穩坐釣魚臺:“因此,在下便來苦主門上問詢問詢,這件案子,大家是想要辦得嚴一些?還是想辦得寬一點兒?”
小張三道:“卻不知甚麼是寬?甚麼是嚴?”
西門慶笑道:“若說寬,大家便兩下里丟開手,殺人之事,就此揭過不題,也是個不趕盡殺絕的行善之意;若說嚴,此事便包在我們兄弟身上,潤筆的銅錢過了手,知府相公那邊,我們就有絕好的門路,屆時只要狀紙遞上,保證讓宋江那黑廝吃不了兜著走,縱然不死,熬出來時,也頭白了。怎樣?張兄可願共襄此盛舉?”
小張三眼珠子骨碌骨碌轉著:“卻不知吳先生於此事之上,有幾分把握?”
西門慶大笑:“空口無憑,我們立字據為證,若不能讓你們趁心如意,錢財退還如何?”
小張三沉吟道:“卻不知先生那潤筆費,卻有幾何?”
西門慶揸開五指,正面一晃,反面一晃:“非此數不敢應承!”
閻婆在旁邊不知道西門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此時聽到講價錢,本能地道:“十貫?”
西門慶變色道:“此嗟來之食也!若想報仇出氣,非一百貫不可!”
小張三也變色道:“先生差矣!你這價錢,也太心黑了吧?”
西門慶款款道:“不黑不黑,黑乎哉?不黑也!張兄請想,那閻家女兒為了張兄,當真是傾心吐膽,最後連自己的一條小命,也交代上去了。這樣的女子,實在是紅塵中的知己,脂粉裡的英雄。但凡能為她洗雪冤仇,區區一百貫又算得了什麼?”
小張三冷笑道:“先生你這是坐著說話不腰疼!一百貫錢,你只可以在你們那府裡州里打算,卻不能在我們這縣裡鄉里打算。你可知這一百貫錢,在我們這裡能買多少東西。辦成多少事情?此事休提!再也休提!”
西門慶笑道:“就算在下是漫天要價,張兄也可就地還錢,何必一拍兩散?”
小張三嘿然道:“實話說了吧!今天我來,是因為縣衙門裡有那一干平日裡和宋江好的人,大家你來我往,都是為那宋江來討情的。我張三卻不過眾人的麵皮,只好先胡亂答允了,這件事也只好罷了!想著那婆惜總算是跟我好了一場,所以才上門來打個招呼,卻想不到碰上了先生這般信口開河之人,想錢想得發瘋了!一百貫?哼!少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