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兒聽到西門慶讓她脫衣服,心中悽然一笑,男人果然都是好色的,那個陳小官兒是這樣,現在的西門慶也是這樣,在這漆黑的冰屋中,反倒更容易激起瘋狂的獸性。
不過,她一個勾欄女子,又有什麼資格來抱怨男人?她吃的就是這碗飯,做的就是這種事,讓客人舒服滿意,心甘情願的掏出真金白銀,就算是她盡到她的職責了。
李嬌兒僵硬著脫衣,只當自己是根木頭。當衣衫褪到一半兒時,卻聽西門慶喝道:“停!”然後,就是一隻手伸了過來。
李嬌兒冷淡地等著那隻手落在自己身上,但那隻手卻碰也沒碰到她露出的肌膚,只是在她的衣服上拈了幾拈,然後就聽到西門慶嘆氣道:“果然!剛才在樓下一抱之時,我就感覺到你身上竟然連件棉衣都沒有!沒想到卻是個真的!”
身上一暖,卻是西門慶脫下了自己的水獺皮褂,包裹在了李嬌兒身上。
李嬌兒陡然間得了這意外的溫暖,倒愣怔了好半天,等回過神來之後,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淚流滿面。
西門慶坐在床上發呆。他今天來,除了要討回月娘親手繡成的金絲荷包之外,其實沒安好心。他想的是,自己進門後,就裝作沒聽過陳經濟那樁醜事,只是虛情假意地敷衍李嬌兒,等金絲荷包到手之後,自己再隨便找個刁難的藉口,將李嬌兒大大數落一番,最後背上一褡褳鉅款拂袖而去。
鴇兒愛鈔,如蠅子愛血,那李家的老虔婆眼見即將落袋的錢居然被李嬌兒敗家給沖走了,肯饒她?不管是鴇門立雪,還是竹筍炒肉絲,總之是替自家出氣了。
自從他進了李家門,若但凡李嬌兒有一句虛情假意、迎奸賣俏的話出來,西門慶眼睛也不眨一下,就要實施他的陰謀了,可李嬌兒卻是一路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透過那木然的粉臉,西門慶能感覺到一層深深的羞愧。每個人都有尊嚴的底線,很顯然,陳經濟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已經將她心中尊嚴的底線擊碎了。
何況李嬌兒過得並不如意,從她身上的穿戴,還有那餓得瘦殼一樣的身體上就可以看得出,這段日子,她受罪了。
西門慶坐在這間冰冷的屋子裡,那腔報復的邪焰早已經無聲地熄滅,餘燼之中,西門慶感到了深深的慚愧——他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有本事,到江湖上使去!卻把一片勾心鬥角的陰謀詭計,用來欺侮一個已經極度落魄的勾欄女子——西門慶啊西門慶!你真是忒也長進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西門慶抬起頭,問李嬌兒道:“嬌兒,今年八月中秋後,我給你的那個金絲荷包,還在嗎?”
李嬌兒緊緊地拉著水獺皮褂,現在她身上一暖和,更覺得腿腳冰得難以忍受,腦子裡正昏昏沉沉,聽到西門慶問,便隨口答道:“被我嬤嬤搜走了……”
西門慶點點頭,一把將李嬌兒拉起,搶出屋去,到了李嬌兒原先所住的那間屋前,一指問道:“誰在裡面?”
李嬌兒大驚:“你要幹甚麼?現在裡面住著的是我妹妹桂卿,這些天來,多虧她照顧我……”
“哦!”西門慶點點頭,在門上“啪啪”幾下,門“吱呀”一聲開了。
西門慶二話不說,先把李嬌兒推了進去,又對驚愕的那個女子說道:“桂卿是吧?讓你姐姐在這裡暖和一下。”說著轉身下樓,把桌子拍得山響:“李嬤嬤!李嬤嬤!”
樓上的李嬌兒和李桂卿面面相覷,卻都不知道西門慶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那老鴇子聽到西門慶叫喚,急忙出來一看,卻見西門慶正坐在桌前笑吟吟地看著她:“嬤嬤請坐,我有一事相托,若事成了,我保你發一注橫財。”
老鴇子一聽有“橫財”二字,當真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當下便象一座廟一樣往西門慶面前一坐,臉上的容色說不出的**:“西門大官人這便請說。”
西門慶微笑道:“在說之前,我在嬌兒那裡寄頓了一個金絲荷包,嬤嬤且先把出來還我。”
若是平時,這老虔婆必然推三阻四,不訛上倆錢兒,哪裡肯輕輕鬆鬆就把荷包還給西門慶?但今天有“橫財”在先,豈可因小失大?當下一躍而起,就跑了個豬癲風,眨眼之間,就已經從自己房裡把那個金絲荷包給取了出來,放到西門慶面前。
西門慶目瞪口呆,心說這傢伙沒生在現代,真是體育的不幸而是劉翔的大幸啊!
老虔婆見西門慶驚得呆了,馬上關切地噓寒問暖:“西門大官人,西門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