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梅爾特姆又帶著一群人,跑到娜菲莎家裡。敲開門,招呼大家把東西一放,就拿出幾個壺,往院子裡的小桌上一擺,招呼了大家一句,就自顧自地佈置起來,儼然要把自己當主人了。
“怎麼又多了!”娜菲莎看到院子裡原來越多的石頭和木箱,驚訝地說。
“昨天晚上才搞到手的。”梅爾特姆點燃了一個小銀燈,把壺往上一架,說道。
“這兩天城裡安靜下來了,大學裡的人也出來活動了。老優素福肯定也要出來串門。”娜菲莎說:“要是讓他看見我家這個情況,怕是得給氣死。”
“你看,這堆的都要比圍牆高了。”她指了指牆邊的箱子,無奈地說:“你們把人家整個城門搬過來了麼?從哪挖來這麼多東西的……”
“這幾天,城南那邊考古取得了重大突破,挖出來不少東西。懷疑是之前法蒂瑪王朝時期,在城門外修建的祭壇遺址。”梅爾特姆告訴她:“最離譜的是,在祭壇下面,居然還壓了一個遺蹟,懷疑是遠古時代,埃及人信仰多神教的時候,建造的神廟。”
“那他們準備怎麼辦啊?”讓娜女俠問。
“神廟遺址暫時顧不上,上面的什葉派遺蹟,才是主要目標。他們準備對挖掘出來的東西進行統計,然後找出需要處理的,集中銷燬。”梅爾特姆回答。
“那個神廟,才是偶像崇拜的祭壇吧。它的優先順序才要更高吧。”喬安娜指出。
“埃及這地方,和其他地區有點差別。”娜菲莎解釋道:“這種神廟,一看風格,就知道是遠古時代的遺蹟。關於它們,有很多神奇的民間傳說。”
“開羅城往西走,有一些巨大的三角形石堆,希臘人把它們叫‘金字塔’。那些建築,是矇昧時代最偉大的奇觀。民間流傳的故事裡說,那時的國王,也就是希臘人說的‘法老’,都是強大神奇的人物。據說胡大欣賞他們,讓他們擁有奇蹟般的力量,建造偉大的工程,以便在那個教義沒有施行的時代,讓人們也能見證神力的存在。金字塔,就是他們的陵墓。”
“哈倫·拉希德的兒子馬蒙擔任哈里發的時候,國家的權勢處於極盛,讓哈里發有了探索奇蹟的條件。馬蒙因此打算開鑿金字塔,獲取裡面的財寶。埃及本地的老人都勸阻他,但他一意孤行,召集了大量工匠進行施工。工匠們用火燒、用醋澆,甚至架設了投石機,用石彈轟擊牆壁,但就算這樣,最後也只鑿開了二十腕尺的外牆。”
“在牆壁後面,有一個小房間,在這裡,馬蒙發現了一筆錢財,和一些文字。寫下文字的人,自稱是古時候的法老,這座金字塔的主人。法老告訴馬蒙,自己早已料到,雖然有諸多警告,後世還會有人忍不住堅持開挖金字塔。因此,法老在這裡放置了一筆財富,只要他停下來,就可以拿走,算作對施工花費的補償,之後大家就算結清,兩不相犯就行。”
“馬蒙派人點數那些財寶,發現正好就是自己開鑿金字塔,所消耗的錢財。他因此大為驚訝,也不敢再繼續開挖。就帶著房間裡,法老贈予的財寶,匆忙離開了。在哈里發也失敗之後,其他人更加不敢隨便行動,那裡就平靜了很久。”
“到阿尤布王朝的時候,薩拉丁的兒子阿齊茲,認為這些建築都是拜物教的奇觀,還是得進行清理。但工匠們說,金字塔規模太大,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拆除的。最後,阿齊茲決定撿一個弱的欺負,於是找到一座規模小、建築也不堅固的金字塔,開始施工。但工匠還是一天只能拆除兩根石條,幹了很久,花了大量資金,也只在金字塔表面刨出一條溝。不久之後,阿齊茲被人推翻,工程也不了了之。那之後,一直到現在,再也沒人敢繼續嘗試了。”
“總是出這樣的事情,也導致我們本地人,對那個時代的遺物,多少是有點畏懼和崇敬的。能不碰,大家還是儘量不去招惹。”
“這樣啊。”喬安娜聽明白了:“那什葉派的東西,就沒有這麼多忌諱了,是吧。所以,就要急著趕緊搬走?”
“我們找了其中一個長老的徒弟,給了他一些好處費,他就把這些都給我們了。”梅爾特姆說:“不過前段時間,長老們突然決定要清點一下,看看這種遺蹟裡到底都有什麼東西。他之前賣給我們的文物太多,怕隱瞞不住了,就讓我們夜裡襲擊營地,去搶東西,好幫他銷賬。”
“哎,昨天晚上累死了,今天白天還有事情。”梅爾特姆說著,把煮開了的水壺拿起來:“來喝點咖啡吧。”
“這也行啊?”娜菲莎驚訝不已。
“這辦法很常見了。”喬安娜倒不意外:“父親給我說,以前派駐黑海地區的商棧,經常彙報說,他們遭到蒙古人的襲擊,貨物和金銀受到損失。但其中,可能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剩下很多,都是當地管理人員自己私吞,乃至和蒙古部落勾結,故意製造事故,然後瓜分掉了。”
“我們的總部在義大利,離得太遠,沒法實時控制那邊的情況。等後來羅馬人完全控制了黑海周邊,這幫人都敢故伎重演,非說又有蒙古部落打劫他們了——都不能換個理由麼?”
“因此,我們那邊的習慣,一般是索性把商棧當做殖民點,用外包的形式,讓外派的人員自己經營,把他們當做半獨立的勢力了。反正,只要能提供貨源,交上固定的分包金額,他們愛吃多少就吃多少吧。”
她說著,也給自己倒了點咖啡,搖搖頭:“哎,就算這樣,這幫人還是貪心不足,怪我們歧視他們,不給他們完整的公民待遇。也不想想,要是我們真的完全放開政策限制,這幫人怕不是第二天就會聯合蒙古人,把手伸回本城,要選舉大汗擔任總督了。”
“……好誇張。”娜菲莎咋舌道。
“哎,做生意,有時候都不比打仗輕鬆。”喬安娜搖搖頭,靠在椅子上:“我也得喝點咖啡——昨天和威尼斯人吵架,也是一直爭到半夜,待會兒還得去大營送檔案。累死我了……”
“為什麼要和威尼斯人吵架?”讓娜好奇地問。
“他們在康斯坦丁的醫院旁邊,搭了個比醫院還大的劇場坐席出來,還緊急買下了附近的地皮,都快把醫院圍起來了。現在,醫院本身,反而像是劇場裡的表演專案了,周圍一圈都是圍觀的人。”喬安娜無語地說:
“我給他們講,要麼把賺的錢交出一部分,要麼就給老孃滾蛋——哪怕是馬戲團表演,也不能一分錢都不給演員吧?哪有這麼欺負人的。”
“威尼斯人最後答應了麼?”讓娜連忙問。
“還好,沒白大吵一架,還是要來不少錢的。”喬安娜長吁了口氣:“讓他們吐出錢來,可真是麻煩……”
“威尼斯人很兇的,哪怕馬穆魯克,都指望著與他們合作賺錢,不會輕易惹他們。之前,他們就在亞歷山大、開羅乃至紅海沿岸的幾個港口,開設商棧了。哪怕在埃及,都是樹大根深的勢力。”娜菲莎也提醒道:
“你看,開醫院的羅馬人,自己都沒說什麼。你非要替人家出頭,是不是太顯眼了?我覺得,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而且這些商人,看待利潤,有時比生命都重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讓人家分錢,肯定會得罪很多人,招來他們的不滿。埃及這地方,還是很混亂的,多個仇家,也不見得是好事啊。”
“那幾個商人不好惹,但我們美第奇家族也不是吃素的。要是上來都露怯,今後還怎麼經營?”喬安娜卻不贊同:“再說,像威尼斯商人這種,都是欺軟怕硬的,你越讓著他,他就越得寸進尺。我和他們也經常打交道,他們什麼性子,我還能不知道麼。”
“哎,康斯坦丁性子太軟,居然連這都能忍讓。我問他怎麼辦,他居然說自己要跑路,換一個地方。那些商人怕是覺得他好哄,但我可不允許——他不管就不管,我可沒說要放棄。”
“待會兒我順路去找他,給他也說一聲。”喬安娜對眾人說道:“他如果不要,我先幫他存著也可以。哎,這錢拿著做什麼不好,非要丟給這幫奸商……”
她這麼一說,娜菲莎感覺她也是個挺有背景的人,就不再勸什麼。而梅爾特姆依舊絲毫不把這些當回事的樣子,還在那邊擺弄飲具,招呼她來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