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多西婭說完之後,眾人又思索了片刻。
“這段時間,你再把這些具體的事情,都好好回憶下,把關鍵的事情都寫下來。”郭康首先說:“具體的細節,我們沒法一次就口頭說清楚,我想辦法給你時間,你慢慢寫。”
“先寫哪些?”歐多西婭問。
“先寫人。”郭康直截了當地說:“哪些人有關聯,又做了什麼,有沒有表現異常的地方,都寫下來給我。”
“你也別在這裡寫了。”他看了看周圍的房間牆壁:“教會和刑部,現在也不見得安全,我才特意找太后借人,換掉了這裡的獄卒和審訊人員,不過這裡終究是人家的地方……”
“這樣,我姐姐正在城外練兵。現在,那裡的新兵,都是之前跟我們打過仗的羅斯人。訓練他們的教頭也是剛請來的,是吳王剛從阿勒曼尼那邊僱來的一群劍術師傅。這些人都是外來的新人,和本地地頭蛇沒什麼關係。”
“我們去請太后寫一封信,委託我姐代為看管。”他轉頭對脫歡說:“這樣一來,就更加安全了。”
“沒問題。”脫歡當即同意。
“看吧,我們是得想點辦法了。”他對眾人說:“她說的這些,我估計也只是一個側面。這些生意的規模,肯定比她一個人能看到的大得多。”
“我們不可能從道德層面,要求所有人去做聖人,但這種土壤如果繼續存留,恐怕會自己不斷擴充套件的。對我們的社會和我們的軍團,也會產生無法忽視的汙染和毒害。”他判定道:“尚書說,‘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古羅馬就是在這種萎靡荒淫的氛圍中崩塌的。我們不能放任這種情況,再出現一次了。”
“是的。上層有人能從中得到好處,底層也適應了這種方式,那這些苦難,就會不斷迴圈下去了。”郭康也贊同道:“這種環境裡,也沒法施行教化。”
“我和當地教堂的人聊過,他們在那邊的活動,效果相當有限。只能透過偶爾的施捨,幫助個別運氣比較好的人,對於整個風氣,沒有什麼效果。”
“竹林坊那邊的本堂神父接受調查時還說,他們那邊,犯罪的發生率一直非常高。去教堂懺悔的人,往往也是因為其他更嚴重的事情。小偷小摸乃至搶點吃穿的東西,在那裡已經成為日常,甚至不被大家當做羞恥的事情了。”
“我給他們說,當年冉有駕車,帶著孔子去衛國。看到那裡的人熙熙攘攘,孔子便感慨道:‘這裡的人口眾多啊!’冉有於是問他:‘人既然已經很多了,還應該做什麼呢?’孔子說:‘應該讓他們富裕起來’。冉有又問:‘富起來之後應該做什麼?’孔子回答說:‘應該教育他們’。”
“可見,有見識的人早就明白,沒有足夠的物質條件,是沒法進行教化的。那個時候,各個諸侯都希望增加自己的人口,但孔子認為,光增加人口還不夠。他早先就提出,讓沒有經過教育和訓練的人上戰場,等於拋棄他們。所以,需要讓這些人富裕起來,接受教育,然後國家才有力量。”
“我們現在,人口還在繼續增加,往後可能會更快。要是不注意這一點,估計就會遇到同樣的問題了。”他搖頭說。
“哎,我們其實應該挺有錢的,怎麼搞成這樣的……”史恪也感慨起來。
“得看錢在哪。荀子說過,能在天下稱王的國家,讓民眾富裕;稱霸諸侯的國家,讓士人富裕;勉強維持存在的國家,讓大夫富裕;要滅亡的國家,就只會充實掌權者自己的錢包了。”郭康說道:“比起單純的財富多寡,這才是最需要注意的。”
“我明白了。但這樣肯定會得罪很多人的,而且都是社會上有權力和財富的人。”曹建提醒道:“為了道德潔癖做這麼多,值得麼?”
“這倒不要緊,支援我們的力量更強。”郭康回答。
“我們所謂‘道德’,其實沒什麼神秘的。它就是社會群體中,自發產生的紀律。這種規則,是在長期博弈中形成的,代表著群體裡絕大多數人的利益。而我們這種社會,產生的道德,就是公民的道德。”他解釋道。
“所以,要維護社會道德,最基本的是增強公民的力量;反過來,公民得到好處,有了力量,也會自然幫助我們維護道德,因為這就是最有利於他們的秩序。不止是壞事可以迴圈,好事也是可以迴圈起來的。這種力量提升起來,就沒有不怕的了。出現壞人很正常,發現和排除這些人,本來就是一個正常國家,應該具備的能力。”
“我沒意見。”史恪表示支援:“就是不知道這樣有效果麼。說實話,我總覺得,這樣的人根本抓不完。不知道怎麼才能消除這種現象……”
“我也不知道。”郭康一攤手:“其實我覺得,這根本就沒法消除。或許只有天父自己,才能處理了。只要是凡人在管理人類,這些問題可能都是免不了的。哪怕我們是羅馬,是‘永恆’的國度,也沒法例外。”
“但反過來說,既然凡人的國家都這樣,說明這也是正常的情況,不用太過憂慮。”他說:“出現問題,也不必苛責,能夠改正就行。這麼多年,大家也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
“是啊,”脫歡贊同道:“勿以善事小而不為,勿以惡人多而不殺。我們解決一些壞人,情況就能好轉一些。要不然,還等天父自己來幹掉他們麼?”
“那估計有點難。不過,我們自己倒是可以模擬一下。”郭康想了想,說。
實際上,“人的管理不行”這種結論,並不是很難得出。而凡人無論怎麼努力,都是不行的話,就只能等神或者神選親自來,才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