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瑩低垂著頭,像只垂死又認命的天鵝。
蘇慎之止不住的心慌,一把提起她,去尋她的眼。
“你不喜,就說與我聽。你不說,我如何能知道……”
他情急的話斷在她悽苦含淚的眼神裡,難以為繼。
不能說嗎?
蘇慎之有些茫然。
他又有哪裡說得不對嗎?他真的是拋去所有臉面,幾乎是低聲下氣地跟她賠罪,心意還不夠誠?
張秋瑩怔怔看著他茫然的神色,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到底是她放在心上多年的意中人,總是希望他順心如意的。
便是叫他開懷的女子不是她,也只因她笨,討不了他的歡心;那便默默放手,放他去更喜樂的地方,過更暢意的生活。
結緣一場,本來也無冤無仇的,總要有個人能過得好吧?
她以為他過得好,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沒曾想,他還要她掏出整顆心來給他,連女兒的醋也要吃。
可她好像,已經給不起了。
在他跟女兒之間,她早做出選擇了不是麼?
張秋瑩迷茫的眼神逐漸清明,透著一股難言的靜謐,如同角落裡立著的前朝美人瓶,貞靜優雅,透著一股人世浮沉後的波瀾不驚,安之若素。
“您口渴麼?我給您端碗茶水潤喉。”
她不悲不喜地牽牽嘴角,從容起身,輕巧無聲地去倒茶水。
蘇慎之望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抬手狠狠抹了把臉,卻沒有如同往常那般扭頭就走。
他不願意出去,出去了也不知道該去哪。
這個府裡可笑得很,就連書房都滿是算計,不得清淨。
蘇慎之突然就想起祖母說的話。
她說,蘇家的男人啊,聰明是真聰明,痴情也是真痴情,只是這聰明只在學問上,這痴情也單給某個人。
對於旁的事旁的人來說,他們就又糊塗又無情了。
蘇慎之當時還以為祖母說的是偏愛小妾的祖父,還引以為戒,定要端正自身,做個不偏不倚的正直君子。
如今想來,祖母真是睿智通透,把他們蘇家的男人都看準了,半點沒有說錯。
父親疼愛母親,愛屋及烏,待他們兄妹三個都很好,尤其偏愛蘇瑾沫。
便是知道蘇瑾沫做下那等惡事,連父親後頭的子嗣都斷絕了,父親依然打算包庇她。
倘若,沒有蘇瑾沫算計他以及針對張氏的作為,他恐怕也會做出跟父親一樣的選擇吧?
蘇慎之嘆口氣,走到床邊,給睡著的女兒輕輕掖了掖被子。
一歲多的小娃娃長開了些,睡著也能瞧出來,眉眼裡像極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