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兇徒反手收割芳草與老於頭兩條人命,如同碾死兩隻微不足道的螻蟻,回頭又看了血紅死寂的河面一眼,調轉馬頭,很快消失在稀薄晨曦中。
蘇錦鸞憋著一口氣,拔掉左胳膊上的冰錐扔掉,眼睜睜看著周遭魚蝦不斷翻白肚往水面漂,也暗自膽顫。
三月初的河水本該冰寒刺骨,卻因著附近有溫泉眼的緣故,水溫略高了兩度,這才沒將她一下子凍僵凍傷。
蘇錦鸞腳下緊緊勾著幾桿蘆葦穩住身子,狠下心用力壓擠傷口,又悄悄閃躲著那汩汩流出的鮮血,生怕裡頭含有什麼腐蝕性的劇毒,再傷了自己。
幸好她這些天一直在家裡浴池撲騰,略識水性,能憋會兒氣,體力也練出來些。
否則換作前身那個病秧子旱鴨子,別提受傷了,光是失足落水就能要了她那條脆弱的小命。
蘇錦鸞爭分奪秒地擠壓傷口的血,這時候壓根不敢心疼自己,生怕糊弄不了敵人,難逃毒手。
她一口氣憋不久,很快要到極限,忙輕輕折下一節枯萎的蘆管,含在嘴裡,另一頭探出水面方便換氣。
蘇錦鸞沒再自虐地硬擠傷口,任由血絲持續洇出,將河水染成淡淡的緋。
她戰慄地看著水面上密密麻麻一層魚蝦,既心驚於那毒藥的霸道,又感激這些魚蝦屍體為她打了掩護。
她賭的是那殺手的自信,一擊必殺功成即返,不會多此一舉地下來檢視屍體補刀。
畢竟那冰錐是真的毒,見血封喉!
若非她現如今體質特殊,善於排毒,恐怕也撐不住藥勁,必死無疑!
她這又是中毒又是落水的,兇手該放心了吧?會游水的小姑娘該也不多見。
蘇錦鸞度日如年,靠著一根葦管換氣撐了好些時候,還是不敢露頭,生怕兇手去而復返,或者有同夥在一旁等著補刀。
身體越來越冷,熱量在流失,再泡下去要出事。
蘇錦鸞定定神,辨別水流方向,鬆開抱著的一叢蘆葦,叼著蘆葦管緩緩往下漂游。
遊不幾下,她胳膊傷口又開始滲血,好在有魚蝦屍體遮掩,不必擔心洩露行藏。
河面魚蝦屍體逐漸稀少,蘇錦鸞估摸著游出去有一段距離了,體力也即將告罄,便悄悄朝岸邊靠去。
“錦鸞?!”
徐長卿如同往常一般,披星戴月早起上學,半途被河裡銀光吸引下來檢視,正順流而上查詢源頭,不意卻看到水下黑影晃動。
他定睛一看卻發現是熟人,當即扔下防身的大石頭,將人拉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出什麼事了?”
徐長卿打量臉色青白的蘇錦鸞,一眼看到她左臂泡得發白的傷口,趕緊掏出汗巾給她綁好。
蘇錦鸞大口大口喘氣,牙齒凍得咯咯作響。
徐長卿解下水囊喂她一口熱水,又脫下外套給她披上,抱起人便朝村裡跑。
可他到底是個不事稼穡的小書生,蘇錦鸞再瘦弱也有幾十斤,衣裳浸水更沉,少年跑不幾步便氣喘如牛。
“放下我。”
蘇錦鸞緩過幾口氣,虛弱開口。
“我能抱動。”
徐長卿臉色憋得通紅,將人又往上顛了顛,咬牙往前衝。
“我不礙事,你去叫人。”
蘇錦鸞心下感動,卻還惦記正事。
“河裡魚蝦,有毒,不能吃。”
徐長卿面色變換,咬著後槽牙悶不吭聲,沒放人。
“我逃了,還有芳草,跟於伯,你去救……”
蘇錦鸞拼著一口氣交代,眼前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