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柳尋香洗漱完,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出來時,羅松還在房間外候著。
他抬頭打量了柳尋香一眼,見柳尋香面色蒼白,腳步虛浮,便又急忙低下頭。
柳尋香將這一幕看在眼底,面上不露半點痕跡,淡淡道:“即日起我要閉關,任何人都不見。”
說完,便轉身又回了房間。
羅松盯著柳尋香剛站著的地方,目光顫動。
在那裡,地上正躺著一滴似紅豆子般的殷紅,鮮紅刺目。
“羅松,我給過你機會,但願你莫要自誤。”
房間裡,柳尋香坐在床榻上,將手臂上的血跡擦去,露出下面光潔無暇的面板。
原本羅松還詫異,經過這麼一鬧還有誰會來,結果沒想到,當天下午,便真有幾名外門弟子前來拜訪。
“冥子正在閉關,不見任何人。”冥骸苑外,羅松對著幾名弟子說道。
其中一人聞言嗤笑道:“羅松,你不過是個伺候冥子的下人,我等看在冥子的面上,現在還能站在這跟你好好說話,你莫要不識抬舉,趕緊給我滾開,我們要見冥子。”
羅松聽的這話刺耳,若真是看在冥子的份上,他豈敢這麼對冥子府的管事如此說話。
若是把這冥子府換做判官府或者十八王府,恐怕出來的就是裡面個燒柴的雜役,都能讓這些弟子巴結不已,哪裡還敢這麼說話。
這一切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冥子在宗門沒地位。
羅松衣袖中雙手捏的死死的,指甲都被鑲嵌在了掌心,沁出絲絲血跡。
“我說了,冥子在閉關,不見任何人。”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似乎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憤怒。
那名弟子見這羅松冥頑不靈,眉毛一挑,正要繼續,卻被身旁的一名弟子上前將其攔住,道:“算了算了,羅管事也是給人當差的,我們莫要在與他為難了,既然冥子不見,那我們就先告辭,等冥子出關了再來拜訪。”
羅松不答。
這弟子也不惱,將同來的幾人紛紛推了回去,不過在臨走時,他突然神神秘秘的走到羅松耳邊,伸手塞了一個丹瓶給他。
“龐長老覺得你做事很忠厚,特意讓我帶給你的,你在凝脈境的時間也呆的夠久了,是時候漲漲修為,替自己多想一想了。”
說完,這弟子頭也不回,隨著那幾人離開了這冥骸苑。
羅松愣愣的看著掌心的丹瓶,眼中流露出一絲迷茫,還有些許掙扎。
回外院的路上,這名給羅松丹瓶的弟子衝幾人拱手道:“多謝幾位師兄今日陪師弟演上這出戏,小小心思不成敬意,望諸位師兄笑納。”
看著他手中的丹藥,幾人紛紛客氣道:“見外,見外,以後還請師兄在龐長老面前替師兄們多美言幾句才是。”
“那是自然。”
丹藥分盡,眾人心滿意足散去。
這修士回頭看了冥骸苑的方向一眼,轉身消失。
再過兩日,冥骸苑又前後來了兩批修士,不過無一例外,都被羅松擋下,只不過最後一次,來的人是龐儲,羅松不讓,結果被龐儲讓人給揍了一頓。
“羅松,打你一頓,是讓你長長記性,跟著廢物主子,你也是個廢物。”龐儲拿著精緻的銼刀銼著指甲,看也不看地上被打的鼻青臉腫的羅松。
羅松趴在地上,牙關緊咬。
在龐儲走後沒多久,宗門內便又傳來議論,大抵不過是“冥子被報復了”“龐儲當眾羞辱冥子院中管事,冥子卻連頭也不敢冒”“冥子快要不行了”等等話語。
為此,龐儲很是滿意,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在記得他曾當眾被陰靈明打的事情。
“老爹也是,這麼好的計策也不跟我說道說道,要不是我機靈,還真不知道用這招來扳回面子……”
冥骸苑內,羅松盯著柳尋香的房門,神情痛苦,那些宗門內的流言就如同夢魘般朝著他的耳朵鑽去,在他的識海中生根發芽。
“冥子,小人伺候了你整整五十七年,這五十七年裡,替你擋了多少閒言碎語,又替你承受了多少白眼屈辱。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你成了換胎境,以為可以揚眉吐氣,可為什麼……你既然知道自己胳膊拗不過大腿,為什麼還要讓我去雜役院要人,要我難堪,要我丟人....”
羅松一想到那一日的場景,整個人就羞憤的無地自容,若不是因為這件事,他至於淪為雜役院,甚至整個冥殿的笑話嗎!
“是你,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廢物主子帶著個廢物下人,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羅松眼中血絲密佈,身子發顫。
房間內,柳尋香神情平淡,閉目修煉,唯有不同的,是房間裡時不時傳來的幾聲劇烈咳嗽聲,這如破竹般的劇烈咳嗽聲,震的門外的羅松眼中掙扎之色更加濃郁幾分。
“冥子,對不住了,我該為你做的都已經做了,我不欠你什麼,這剩下的路,我也該為自己活上一活了!”羅松摸了摸嘴角的淤青,深深吸了口氣,轉身披著夜色出了冥骸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