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火光映照著百姓慌亂的身影,在這種大難將至的情形下,眾人頭頂著生死的威脅,早已顧不上道德倫理,推搡著擁擠著,生怕那泛著鬼火的炮彈落到自己腦袋上。
但,連綿的廢墟外,被青火包裹的道路中,一道堅定的身影緩慢地走出,他的背上揹著一人,身旁則走著一名小孩,看上去是那麼的孤獨。
姜鳴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廢墟中著母女兩人救出,小女孩倒是無礙,但是婦人的雙腿卻被屋頂上的房梁砸到,暫時失去了知覺,自己行走已然是沒有辦法了,只能姜鳴將之背上。
婦人一開始不肯,雖然精神虛弱,但仍然恪守著為婦之道,姜鳴開解了半天無果,便索性直接將之扔在了背上,厲聲道:“你的腿得治,留在那裡可能會死,若是你丈夫因為這件事說你不守婦道,我一戟刺殺了他!”
婦人再也沒有掙扎了。
姜鳴本打算去往軍營中躲避,但回頭一想有強敵來犯,梁津他們駐守著城牆自然首當其衝,去了不但不能找尋一個避身之所,反而有可能陷入危機。
在路上聽到有的百姓說起在城西有著城主羊塔風安置的避難所,而且是全城距離東邊主城門最遠的地方,有著最大的機率可以躲避硫火彈,姜鳴便帶著這母女向著城西走去。
小女孩玲兒似乎被方才的情景嚇壞了,出來之後便沒有說過話,走路的時候只是揪著姜鳴的衣角,婦人疑惑道:“玲兒,你沒事吧?”
小女孩搖了搖頭,顯然反應有些呆滯,從失神中回過神來,望向婦人道:“娘,你說這些人為什麼要攻打交趾城呀?那些山匪都能與我們每天見面,人應該都是一樣的啊,可是一打仗就會有許多人受罪遭難,難道他們才是壞人嗎?之前你說大哥哥是壞人,但是他幫了我們好多次,他怎麼可能是壞人?”
婦人聽著小女孩這般童言無忌的話語,不禁也是陷入了沉思,臥華山曾經是十惡不赦的山匪,但他們在進入交趾城後從未與百姓有過爭執,甚至有一次街上臥華山前來採買兵士與商販發生了矛盾,卻是臥華山的將領出面向商販道了歉,這些山匪反而沒有那麼不可原諒。
而反觀之前霸主交趾的三大家族,雖然不是山匪,但做的事早已經超過了道德倫理,為天道所不容,他們的存在早已經人神共憤,即便是那些山匪,比他們都要好不少,世間的善惡終究是太過片面。
婦人愣了半晌,才要回答,卻聽姜鳴道:“玲兒,黑白是非全都是自己的事,容自己所能容忍,在這個限度內便是對的,便是好的,但若超過了那個範圍,所有的一切都是惡事,不被身份所限制,因為惡,就是惡!”
小女孩點了點頭,顯得很難理解。
婦人卻道:“雖說你救了我們母女,但也不能讓你扭曲我女兒的價值觀,你方才說的雖然有些道理,但未免太過私心了,小玲兒要的是能夠符合大眾的觀念,不能被你這樣的思想所影響,還希望你不要再未經我同意便教導她。”
姜鳴愣了愣,笑道:“這些都是一個人應該經受的,那些凡世間固有的思想她日後自然會去接觸,而我說的這些才是真實的能夠對她的生活有用的,我想你也沒有理由反駁。不過我終究是話多了些,我閉嘴便是。”
婦人無力反駁,索性也閉上了嘴。
小女孩卻道:“大哥哥,那你為什麼要來救我們?”
“原因?”姜鳴呆怔地望向小女孩,道:“原因我也不知道,或許是不希望在這座城池中的熟人損失幾個吧,畢竟人這個東西,遇見便是緣分,既然不是敵人,那便不免會讓我的價值觀有所動搖,所以我來找你們,順便,救你們。”
“聽不懂呦!”小女孩鬱悶地撇撇嘴,道:“還有,大哥哥剛才說的話有錯誤,人可不是東西。”
姜鳴道:“表象是有錯的,但實際上是沒有錯誤的,人,有時候是東西,有時候也不是東西。就像是這場戰爭,我現在也不知道是誰發動的,但想要用禁用火石武器毀滅這座城池,我便不能容忍!”
在沉寂了十數分鐘之後,祝禍與龐路的談判宣告破裂,硫火彈再一次響起,這一次的目標卻沒有再打向城內,而是對準了城牆。交趾城那經歷了數百年的風雨的高大城牆,在三發硫火彈擊垮,這被朱天野各國禁用的火石武器,在此刻展現出最恐怖的威能。
硫火彈所到之處,生靈盡滅,此話絕非虛言。
祝禍被龐路以及部將合力逼退,他看著這座城池的主城門終於不堪炮火炸裂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掃過,羊塔風卻早已不知所蹤,他便急忙衝入了城中。
眼看著交趾城門崩塌,龐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低語道:“南方曰蠻,雕題交趾,可惜了,這座城終於是破了。”
老眼之中的悲傷情緒一閃而過,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城牆的倒塌,只是一部分臥華山兵士直接喪身在炮火與裂石之中,所幸梁津他們早就做了打算,不至於所有人都陳集在城頭,但饒是如此,看著同伴在青色火焰中掙扎,看著那城頭的石頭將臥華山的兵士壓在廢墟之中,那些活著的人滿心悲憤。
務繡向楚泓請示道:“統領,請下令讓我們衝殺,為兄弟們報仇!”
楚泓攔擋下來,厲聲喝道:“你想自尋死路嗎?此刻衝殺過去,只怕還沒有走到秦軍面前,你就被硫火彈轟成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