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平原其實並不廣袤,東西不過百里地域,由交趾城與南部蠻郡秋嶺包圍,其中黃土生長淺草,或者沙土地上貧瘠無植物,若是俯瞰整個交趾平原,人們更願意相信這是一方盆地。
東南西北有高低,黃土域中分經緯。想要在交趾平原找到一箇中心並不難,但想要用一紙文書約束兩大勢力的矛盾,這樣的平衡點卻很難找出。
臥華山樑津所部,與秦王朝龐路領軍,這場戰爭本來便是由著兩方人馬引起,李正興所言代表著龐路的意志,可就算普通的小兵都知道,這場戰爭不會因為雙方締造的某次協定而停止,因為這本來就是秦王朝的戰爭,起止都將由臥華山與秦王朝共同決定,而梁津與龐路只是代表了一支軍隊而已。
孫橈與李正興離開之後,交趾城下再次陷入了寂靜,城牆上的梁津與羅湖久久佇立,對於此事的見解都大同小異,往往不需要太過解釋便可以知曉。會面的約定已經許諾下了,但不知會出現什麼情況,若將龐路只是當作普通人,他們無疑是要吃大虧的。
四統領住所,羅湖裸身忍痛坐著,蝶立在一旁拿著藥罐往羅湖身上擦藥,突然一名兵士在門外道:“統領,九統領回城了。”
羅湖急忙站起身來,問道:“他現在何處?”
兵士道:“剛剛去了城牆上,見了二統領應該是彙報了四海城的情況,這會兒回到住所休息了。”
“好,去將荊條拿來,我去找姜鳴謝罪!”
羅湖的身材極為健碩,比之梁津也是不遑多讓,他的白虎鋮牙刀屬於霸力之器,必須要有足夠的力量來承載,若是之論蠻力,羅湖在臥華山的幾位統領之中只怕都比不過他。
蝶攔住羅湖的胳膊,面容悽苦,道:“羅湖大哥,可是你的傷還沒有好……”
羅湖淡淡一笑,道:“沒事,我的身體還承受得住這種強度,只是幾根荊條而已,並無大礙。”說完他便將兵士遞來的十幾根荊條背在身上,荊條上的倒刺立刻將他的背部刺出了許多傷口,羅湖卻一聲不吭。
蝶再次將羅湖挽住,道:“羅湖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得罪了姜鳴公子,但是姜鳴公子為人寬善,定然不會尋罪於你的,我的意思是,不必這樣做……”
“寬善?”羅湖聽到這個詞語稍感意外,雖然蝶只是與姜鳴相處過幾日,但卻有了這種見解,姜鳴確實對自己很寬善,就像是楚泓待人和氣,他待人以禮一樣,姜鳴對待那些他認為的自己人確實足夠寬善,甚至是隻要幫助他,他便可以十倍以報。自從他加入臥華山以來,幫了他們很多事情,這些經歷他們自己也數不清。
可是,他卻不是一個寬善的人。因為自己的怒火便能直接將下染城的一個老兵殺死,因為與呼延伍的仇怨便不惜攪動整個臥華山來報復,這些事情即便他不說,但是仍然有著許多的眼線與證據可以證明。他人生的汙點也不外如是,他的性格卻是不能與林寒等人相提並論。
羅湖道:“在交趾山脈,我曾經對姜鳴說過,若是他選擇不聽我的話,我便選擇與他恩斷義絕,他卻是與我背道而馳,但是他卻是對的。或許從那時候起,他便是將我放在他的圈子之外,這個錯我必須是要贖的。”
“可是,可是……”蝶還想說什麼,羅湖卻已經大步跨出住所去,向著姜鳴的住所走去。
蝶猶豫片刻,淡淡苦笑,便跟了上去。
他有他的選擇,但她便只會追隨。
這些專供統領與兵士休息的地方分別在城牆東西,而為了更好的管理部下,遂將六名統領分別安置在兩邊,梁津、羅湖、楚泓、環子魚在西,姜鳴、林寒、蒙閬、峎不甚與一眾蛇女在東。這一排雖然都是一樣的房屋,但是統領住所卻是一人居住,從西邊走到東邊,中間隔了一里多地。
在城牆上以及在牆圍巡邏監察的兵士便看見了這樣一幕,臥華山四統領裸著上身揹著荊條慢走在行道上,他壯碩的虎背有著數不清的疤痕,現在被荊條刺破了許多傷口,還在緩緩地淌著鮮血,在陽光下那種殷紅格外奪人眼目。
羅湖的傷還沒有好,甚至可以說,他只是恢復了一些行動能力而已。毒龍子出手極重,將他與蒙閬傷得體無完膚,事情才過去十幾天,羅湖能恢復到這種樣子已經很是不錯,當然所有人都不能與姜鳴的自愈能力相比。
他走得很慢,平常只需要幾分鐘就能走到的距離,但是現在他卻必須要用三四倍的時間去執行。他走得很累,儘管只是揹著十幾根荊條,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無疑揹著幾百斤的石頭,很艱難地挪動雙腳,每一步都能做到腳踏實地。
因為擔心羅湖現在的身體狀況,蝶便一直跟在他身旁,但是羅湖卻拒絕了她來攙扶,仍舊用自己的力氣往前走著。哪怕身後跟了幾個平日裡比較要好的校尉,甚至是馮慶與新晉的兩個副將都來,但他仍然沒有絲毫動容。
馮慶眉頭緊皺,道:“統領,歇一會兒再走吧,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能吃不消啊!”
羅湖頭也不轉,道:“不要擋我的路。”
“統領 !”馮慶在羅湖當作是自己真正的統領,自然不願他這麼折磨自己,便跪在道路上,道:“統領,歇一會兒吧!稍微歇息一下,並不妨礙請罪的誠意,再說九統領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統領的失誤……”
“別說了馮慶。”羅湖推開他,正色道:“你不必做這種事,我請罪是因為我確實有罪,差點兒將姜鳴與寒子害死,這本來就是我的錯,我羅湖堂堂八尺男兒,認錯也必須堂堂正正。快起來吧,現在不在軍營之中,你不必守這種虛禮,男人若不事君王,便只能給父母下跪。”
馮慶緩緩站起身來,道:“統領,可是你的身體……唉!統領請許我跟隨。”
他揮手之間,之間兵士也遞上了一捆荊條,他選擇要與統領同患難。其他兩名新晉副將以及幾個校尉也是準備索要荊條,卻被羅湖揮手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