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甲錚錚,為誰繚燎?
將軍不著戰甲,蹡蹡然而行,橫一杆墨黑色長戟,目光炯炯。
千楓客棧的黑衣護衛嚴陣以待,正中便是分樓主常安的位置,訊息交易的胖子在左,理事女郎在右,插花女子站在旁側,煉茶師身著一副黑色戰鎧站在身後,不時輕咳兩聲,神色卻十分平靜。
見到姜鳴便衣而來,常安放下身份迎笑道:“姜鳴少俠,果然是人中龍鳳,這般風貌我輩慚之。”
“常安樓主過獎。”
常安上次見他身著素麻袍,今日卻只著黑色內衫,便道:“來人,為少俠添衣,清晨的露水可寒得緊。”
姜鳴連連推辭,笑道:“樓主不必擔心,將士不懼血成潑,夜風哪敢送寒來?”實際上他並不想回去換甲,唯恐驚擾了熟睡的申夷憂。
常安無奈,只得從之。
千楓客棧四周已全然被上百兵甲包圍,微亮的天色中,副副鎧甲寒光畢露,數十馬匹嘶鳴蕭蕭。
柳其敦策馬門前,臉色猙獰,怒喝道:“千楓客棧的人聽著,我兒柳開無故在你們的地盤上受了重傷,不僅被人斷了一臂,而且遭受了極大的侮辱,我這個做父親的雖然沒什麼能耐,但不能讓人欺負到頭上來。聽著,你們今日若是不交出縱兇的婊子和行兇的人,我便一把火燒了你們千楓客棧。”
樓主常安上前一步,心中暗罵柳其敦莽夫無謀,卻仍是擺出一張殷勤的笑臉,道:“柳家主別來無恙?今日大動周折欲覆滅我千楓客棧,確是有些不明智了,其他極大勢力都在等著看你的笑劇,想要試我第七幕的水有多深,柳家主此舉怕是要便宜了漁夫。”
柳其敦惱羞成怒,大喝道:“常安,休要妖言蠱惑!你的人傷了我的兒子,老子就要來討回公道,不然我柳家何以立足?”
“為了討一個公道,便棄柳家根本不顧,甘願淪為他人的槍頭?”
常安面露譏諷之色,又道:“柳開在千楓客棧壞我規矩,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以為他能活著走出去?你柳家固然是地頭蛇,還能驅動城主府為你借兵,但你認為我第七幕的分樓會忌憚你一個匹夫?”
千楓客棧諸多護衛齊齊譏笑,柳其敦更加漲紅了臉,環望自己的五百兵甲,多是老弱殘兵,完全拿不出氣勢,心中大罵羊塔風無德無義,但卻因為局勢所迫不能回頭。
柳其敦更加攥緊了拳頭,大吼道:“老子管你規矩不規矩,傷了我兒就是犯了王法,所有人聽著,今日不滅了千楓客棧,我柳家也勢必沒有立足之處。所以,給我殺!”
隨著五百兵甲齊動,千楓客棧壓力頓增,畢竟人數擺在那裡,千楓客棧在前的護衛拼命抵擋,一時僵持不下。
姜鳴與煉茶師站在門前等候時機,他們並不會去誅殺普通兵卒,他們的目標是敵人陣中的高手。
亂軍交戰,分明有兩人格外兇狠,已連續擊殺了數名千楓客棧的護衛,能在交趾城立足,柳家至少是有著好幾位的高等武者,這兩人分別名為向光、向連,皆是七段人位武者。
“老先生,該我們出手了。”
姜鳴率先躍起,一支長戟已然刺出,身材魁梧的向光也不是泛泛之輩,早有察覺便提槍來擋,卻被長戟上巨大的勁力震飛,好不容易立住腳跟,卻見一道使戟的武者人影貼著身子攻打過來,一時之間全無優勢可言。
煉茶師方欲出手對付剩下的向連,卻敏銳地注意到柳其敦的異常反應,有一名探子模樣的護衛俯在柳其敦耳邊秘密地傳送著什麼訊息,柳其敦聽後臉色驟變,一揮手喝令全軍,這一聲極為雄渾高昂:“聽我命令,所有人,撤退!”
正在交戰的向光與姜鳴聽此命令,皆是神情一怔,前者立刻拾起被擊飛的長槍,逃入了紛紛後撤的百人軍隊之中,姜鳴沒有追趕,所有人都對這一幕目瞪口呆。
隨著數百兵甲的撤離,千楓客棧周圍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平靜,但護衛卻仍舊留著,以防備敵人的二次突襲。
姜鳴來到常安面前,道:“好生蹊蹺的柳其敦,滿懷激昂揚言復仇的是他,中途撤軍無甚理由息戰的也是他,常安樓主,您派人查清楚緣由了嗎?”
常安搖搖頭,也是滿腹疑慮,道:“方才手下有人注意到柳其敦身旁多了一名探子,似乎是向他彙報了什麼訊息,然後柳其敦便下令撤軍了。我想定是他家中出了什麼變故,我已然派了人去查,想來不久事情便明瞭了。”
九野之地,沒有第七幕不知道的訊息。
姜鳴對於這個組織抱有極大的敬畏,同時也是頗為信任,他喃喃道:“想來柳其敦不會再給自己打臉,畢竟有身份的人都是要面子的,哪能輕而易舉地再來進犯?”
這場本來血腥的城中亂鬥,在出人意料的喝令聲中落下帷幕,旁人目瞪口呆之餘,也將這笑劇流傳成了街頭巷尾的飯後常談,柳其敦的形象再次被百姓黑了一筆。
柳其敦撤軍之後,即刻便遣退了城主府的五百兵甲,帶著百名府兵護衛回到了柳家,差遣著心腹手下將整個柳府圍得水洩不通,外界前來打探訊息的人見此陣勢,只得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