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
臨上課還有三分鐘,梁辰的前後桌——薛姎、劉秉堅都沒在,他在座位上自顧自地吃著炒麵。他兩回來時,薛姎的眼睛有些紅腫,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她有些委屈地看著梁辰,像是受了氣的小貓。
劉秉堅有些歉意,說道:“我來晚了。”
“什麼意思。”
“六點一十才到學校,薛姎今天好像有點不開心,倒垃圾的時候吐槽了你一路。”劉秉堅在梁辰的耳邊輕聲說道。
在他坐下後,梁辰轉過頭問他,“你沒和她說我和你換了。”
“你沒看見他的臉色,我一來他就命令我和她去倒垃圾,一路上都是她在說話,我一句也插不上嘴,不過到回來的時候,我幫你洗清了罪孽。”劉秉堅得意地說道。
“怪不得,她剛才看著我眼神躲躲閃閃的。”梁辰嘴上叼著一根面,壓低了聲音。
英語晚讀前,薛姎只是在發呆,七點時,梁辰要把自己昨天聽寫錯的抄寫交給她檢查,他在桌後喊了幾聲,薛姎沒答應,梁辰走到了她桌旁,只是把英語作業本放在她的桌上,說了一句“喂”,薛姎哽咽著趴在了桌上,在嘈雜的英語朗讀聲中,薛姎細微地哭泣聲有些刺耳。
梁辰一時不知所措,她的同桌鄒麗給她遞了幾張紙,梁辰採取了消極的方法回了自己的座位,畢竟還在上課,他不可能在教室安慰薛姎,把她失戀的事公之於眾。
哎!夢中和失戀後的悲喜,除了當事人之外,別人無法領悟,梁辰在心裡感慨道。
薛姎在桌上趴了一個晚讀,幸運的是這個晚讀老曾和木老師都沒來。十月底的夜來得越來越急,七點十幾分籃球場周圍的路燈便全部亮起了,也許是午後的陰雲被太陽困住了,今晚的月色還不錯。
下了課,梁辰第一個出了教室,跑到小賣部,買了瓶脈動,走到薛姎身旁,梁辰還有一點緊張,他笑了笑,藉著自己是她好朋友,以“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由頭把脈動放在了她的桌上,說道:“喝瓶脈動,脈動回來。”
薛姎動了動自己的手,又如舊趴在桌上。算了,還是讓她自己疏導自己吧!想通了就好,梁辰在自己的心裡想著。
梁辰在座位望著伏在桌上的女子,不知該是傷心還是如何好,周茵和劉秉堅課間來問他怎麼了,梁辰聳了聳肩故意提高了聲調——不知道,他不可能說也不能說。
預備鈴響起時,薛姎終究還是想通了,反正樑辰要自己這麼想的,不然他怕自己口中吐出一兩個我知道你為什麼哭,再惹得薛姎更加的憂愁。轉過身,薛姎把自己的背靠在課桌上,她額頭間的頭髮有些凌亂,兩鬢之間的秀髮被汗水粘住,眼間還摻雜著迷離的淚光,可憐兮兮。
梁辰問她怎麼了。
“今天是和我一起長大的表哥頭年的忌日,她和我一起長大,卻死在了青春裡。”
薛姎的謊話實在拙劣,去年此時你表哥去世時可沒見過你有半點的悲傷。梁辰偏過頭淡然一笑,沒有揭穿她的謊話,只是靜靜地聽她訴苦。
“當日渾閒事,而今儘可憐。”
薛姎抽泣了兩聲,點了點頭,“我腦子總是盤旋著這麼好的人、如此善良的人老天怎麼會收了他的性命呢!死得還如此悽慘,十幾個過馬路的人中偏偏就他被撞飛了十幾米。”
薛姎說話時,低著頭,咬著牙,說得如此堅定,但梁辰絲毫沒聽得半點悲傷之情。他的心裡在笑,在笑周志死得如此慘烈,在笑周志此時有沒有打噴嚏。
梁辰還是忍住了,腳趾死死地抓地,深吸了一口氣,感慨道:“你也想開點,杜若以前說過一句非常有哲理的話,他說:死亡不過是肉體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次謝幕罷了。”
“他萬一靈魂也被惡鬼抓了替身呢?”
梁辰在心裡嘀咕著:喔!周志可真慘,死了都不算,還要魂飛魄散。
“車禍那裡有抓替身的呢!你稍微想開點了。”梁辰在想,周志是沒有活路了。
“夏蚊成雷,你也可私擬作群鶴舞空嘛!早死早超生,免得在這個世界受那生老病死、怨憎恨、求不得、放不下、愛別離的人生之苦。”
“人生就這有這幾大苦嗎?那我現在屬於哪一種。”薛姎問道。
梁辰想了想,說道:“你應該屬於放不下,放不下親人離世,以致於如此的悲傷。”
梁辰還沒有說完上課的鈴聲響了,薛姎只得轉過頭去,政治課上了一半,薛姎寫了一張小紙條,手繞到後背,扔在了梁辰的桌上。
被催眠了半節課的梁辰,拿頭撞了撞桌子,提了提神,開啟被揉皺的小紙條,沒幾行字卻寫滿了整張紙條,上面寫著:我應該屬於怨憎恨,我憎恨他沒有活下來,憎恨老天爺瞎了眼收了他的命,我怨的是我和他十多年的感情讓我傷心。
梁辰的心怦怦怦然跳,他嚥了一口唾沫,忽然間覺得八點夜裡也有點可怕,失戀的女人都這麼恐怖嗎?梁辰想起了代瀟,她會不會在某個深夜紮起兩個草人寫上他和杜若的名字?
下了課,梁辰發現薛姎桌前的脈動已經空了,他去曾潼的桌子下摸了兩個棒棒糖遞給了薛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