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寫得太差。”梁辰試著問答道。
陳老師搖了搖頭,說道:“不是。”
“那是什麼。”
“你沒有思考,你的腦子裡固化觀念認為歷史應該是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拼湊而成的,所以你的基礎很好,某個時間發生的事,原因、背景、影響你都能講得很好,你就像個老刑警,能破案,但是你從未問為什麼犯人會作案。”
“我問過的啊!”梁辰有些調皮的接過陳老師的話。
“是嗎?那是你對這個歷史史實的發問,譬如你會問辛亥革命發生的原因,而從不問為什麼會發生辛亥革命。”
“這不是一樣的嗎?”
“你吃米飯的原因和為什麼你吃米飯一樣嗎?”
“好像不一樣。”梁辰還是有些懵,可是朦朦朧朧中似乎又明白了點東西。
“你吃米飯的原因是你餓了,你為什麼要吃米飯而不吃肉、蔬菜。”陳老師加快了語速說道。
“你早這麼說,不就明白了嘛!非要學習中國哲學家搞什麼暗示,整些什麼‘言有盡而意無窮’,一個角度問題硬生生的昇華到了思想層面。”梁辰倒是反過來教育起了陳飛。
“哎!你這類老學究我是掰不過來了,關於‘思考’的問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這本書或許對你有所幫助,但是你十五年的大腦運作方式一朝一夕是不可能扭轉的。看到你我總是想起了幾年前還在讀書的我,我本想讓你自己學著改變,我也看到了你的一些改變,但是我看不到了,所幸拔苗助長一回。”陳老師有些落寞,揮了揮手叫梁辰回去叫李炬。
梁辰想著陳老師微微鞠了一躬,到了聲謝謝,離開了。
“梁辰。”陳老師叫住了他,“男孩子有所求,有所為,有所忠,方不枉此生。”
回過頭,梁辰笑著對陳老師說:“風乍起,合當奮意向人生。”
十年來的學生生涯,遇見了許許多多的老師,第一次,梁辰的心裡有了惺惺相惜的感受,好比如外面的烈日驕陽吹過一陣清風,他走了,也許他會流淚吧!
週日的班級例會,木老師讓唐蕊組織班委商量一下陳老師送別會,唐蕊幾乎一個人制定下了所有的方案,只剩下禮物留給全班討論。
“手錶(200500)、錢包(200500)、皮帶(100300)、打火機(100300)、玉飾(5001000)”梁辰在黑板上寫著十幾分鍾內大家想出的比較靠譜的禮物,他很少上臺主持“大局”,回來時唐蕊說她累了,梁辰只好笑著應下了。
“投票決定送什麼禮物,不可以棄權,選完禮物後我再把整個方案告訴大家。”梁辰有點像一個領導的樣子,說話都帶著某種特殊節奏感。
“手錶36票勝出,禮物就這麼定了,我給大家說一說大致的計劃安排,首先在下週二前寫好賀卡;第二折365只千紙鶴分配到個人也在下週二前完成;第三在週四歷史晚自習上唱《北京東路的日子》,把最後那一句‘方丈我愛你’改成‘飛哥我愛你’;第四每人留一隻千紙鶴一個一個送給陳老師,有個人要送禮物的就這個時候完成,finally,照一張大合照。”
梁辰自己雙手擊了個掌,說了聲“perfect”,然後全班又是一陣的噓聲。
所有的一切在暗地裡緊鑼密鼓地進行,為了保密,每節課間都有專職的同學在教室外巡邏盯梢。
時間穿隙而過,週四的歷史晚自習,陳老師似乎也收到了風聲,穿著一身黑色西裝走進了教室,看見講臺上賀卡、相簿······微笑著表演出驚訝的情緒,只是演技拙劣不堪。
“還唱歌嗎?”陳老師問道。
“籲”
“我們中間出了叛徒嗎?”唐蕊質問道。
陳老師沒忍住笑,指著教室角落裡的攝像頭,說道;“有監控,你們在做什麼,我基本上一清二楚,用不著安排個人盯著我。”
大家有些失望,但是左韻還是走上講臺,《北京東路的日子》旋律響起,練習了無數次,所有人都沒看幕布上的歌詞,陳老師在看著賀卡,偶爾微笑,只是所有人都看到他的眼圈紅了。
所有的情緒都在那一句“飛哥我愛你”爆發,它像是一個催淚炸彈,原本故作輕鬆的飛哥還是留下了眼淚,或許是因為賀卡、因為那句真誠的我愛你,即使他有所準備,但是52顆真誠的心將他撞得猝不及防,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眼角的防備像是潰敗的防線落下幾滴眼淚。
唐蕊第一個上去擁抱了他,放下了她折的千紙鶴,還有紅色袋子裡裝的禮物,是一支鋼筆,之後原先排練的順序被丟在了原先的時空裡,只有一個接著一個將要離別的千紙鶴。
梁辰還贈了一本《東周列國志》,書的扉頁歪歪扭扭寫著——與君同共勉,各不訴離殤。
和飛哥的最後一次合照,梁辰貼在了歷史書必修二的最後一頁,照片的背面藏著師徒之間的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