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白很清楚,他對於嚴妍來說也許只是才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而嚴妍對於他來說,卻是十三年光陰中最重要的人。
像電影裡的幕後,他從來沒有出現在熒幕前,可是,每句臺詞,每個道具,每一場的分鏡頭,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嚴妍問他是怎麼認出她的,他照實回答。
“因為你右手的傷疤。”
十三年來,從嚴妍的字裡行間,從她那些碎碎念裡,他知道她是個聰慧的姑娘。所以,她想知道什麼,他不會隱瞞。與其讓她推理出來,不如他實話實說。
嚴妍沉默了半晌。
餘白站在她面前看著她。
就在他猶豫著是不是開口說點什麼化解屋內凝滯的空氣時,嚴妍突然抬頭,看向他。
調侃道:“影片裡的我太胖了。”
“不胖,嬰兒肥挺可愛。”餘白不失幽默的接話。
嚴妍:“客房床上用品都是新的,衛生間櫃子裡有洗漱用品。”說完,她沒有再看他,一聲不吭的轉身進了臥室。
等了一會兒,餘白聽到臥室傳來從裡面鎖門的聲音。
情不自禁,他的唇彎出了最誇張的弧度。
半夜,嚴妍在睡夢中驚醒。
也許是看了影片的緣故,很久沒有夢到那場災難的她,又在夢裡重回現場。
剛從京都回家後的那段時間,她沒有告訴任何人發生了什麼事。即便新聞鋪天蓋地,她都沒有提過半個字她親歷過這場災難。
唯一提醒她在現場出現的,就是一場接一場的噩夢。
夢裡的她孤立無助,站在血泊中。
而她身上在流血,所有的血全流向了彭歡,所有的人都站在一旁冷漠地看著她,看著她血盡而終。
每次在噩夢中驚醒,她全身都被冷汗溼透。每次夢中醒來,她都告誡自己一遍:這世上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所以,即便她走過許多的路,看過很多不同的風景,認識一個又一個陌生的人,哪怕那個人對她表達多麼令人感動的善意,她都會不自覺在心裡砌一道厚重且高聳的城牆。
那人可以站在城下,卻永遠不可能進城。
古人的城池是為了保護疆土與子民,而她的城池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真心再次錯付。那道城牆阻攔的不止是想要入城的人,更是在阻擋她自己。
自我圍困也是一種救贖。
而今夜的夢境,她卻在冷漠的人群中,發現了一張令她望之便心安的面容。
她依舊血流如注,可是,餘白走了過來。
他似乎擁有魔法,只是牽住了她的手,那些恐怖的血便不再流。
他的掌心溫暖有力,她與他對視,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慢慢露出微笑。
而他身後那些冷漠的人,漸漸變成了黑白色,淡出了她的視線。
唯有餘白,身披彩虹般的華彩,佔據了她的視線。
嚴妍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想起了與餘白相識以來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