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大力地拍門聲夾雜著女人的嘟噥傳來。
我激動地抓過放在沙發旁的柺杖,想要去開門。
一個小小的身影快速從房間裡衝出來,擰開了門鎖。
哐當,門外的女人歪七扭八地靠在門扉上,酒氣撲面而來。
“你怎麼又喝成這樣?”我無聲地嘆出一口氣。
女人像受到什麼刺激般,騰地繃直了腰背,“你以為我願意啊,要不是你一個大老爺們成天窩在家裡當廢物,我需要去應付那些臭男人嘛!這一個月我幾乎把我人生中所有的酒都喝了嗝……”
哎,我再次無聲地嘆息。
我叫林凡,女人叫周小靜,我們一家三口原本生活地挺好,我老婆是保險代理人,我做外賣小哥,供一套兩居室的房子,雖然不算富足,卻能過得去。半年前,我在送外賣的途中出了車禍,雙腿落下殘疾,這個家就變的舉步維艱。
每月三千的房貸,孩子幼兒園的費用,加上女兒即將上小學的擇校費,瞬間把妻子年輕的腰壓彎了。
我腿上的石膏拆除後,也試圖去找工作,可是老闆看見我瘸腿吧唧的樣子,都拒絕了我,誰會願意僱一個連搬箱水果都可能摔倒的員工?那不是僱員工,而是給自己找麻煩。
“你其實不用這樣累的,小學而已,不用非得上名校……”我試著寬慰老婆。
周小靜騰地火了,眉毛倒豎,如果可以,我想她的頭髮都能豎起來,“不上名校,怎麼考好大學,怎麼出國,難道像我一樣,最後嫁給你這樣的廢物嗎?”
這就是我老婆的理論,她希望給女兒最好的,自從女兒呱呱墜地,她就給女兒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幼兒園也上的是一流價位的。
我從來不反對疼女兒,畢竟青青是我們唯一的寶貝,我們賺錢不就是為了給女兒好的生活嗎?
這也直接導致,我們這個小家,刨去過日子和還房貸的錢,幾乎沒有什麼積蓄,加上夏天老丈人家修房子,借走了五萬塊,我們家的存款直接見了底。
我們買房的時候沒考慮學區的問題,當然,那時的我們,就算買了學區房,恐怕也滿足不了我老婆現在的需求,我老婆看上的小學,擇校費十萬。
十萬啊,對於一個月薪加提成五六千,月供卻要去掉三千的家庭來說,半年存十萬,簡直異想天開。
我老婆偏不認命,拼死約客戶,把以前她根本看不上的客戶一個個打電話約出來喝咖啡,品茶,喝酒,只要有可能買她的保險,她一律來者不拒。
“要不然,我們把那五萬塊要回來?”我小聲提著建議。
周小靜沉了臉,語氣變地陰冷,“你說什麼,要我爸媽還錢?林凡,你TM現在就只有惦記那五萬塊的能耐了,是不是!我就是苦死,累死,我也不會去問我爸媽還錢的!”
周小靜重重地哼一聲,甩掉腳上的高跟鞋,光著腳走向臥室。剛滿七歲的女兒青青體貼地扶住了趔趄的周小靜。
我有些不敢看我的老婆,現在的我,太窩囊廢了,甚至不能去扶她一把,身為丈夫的我,愧疚難當。
“哼,什麼爸爸,竟然想讓我上破學校,沒用,廢物!”
稚嫩的童聲帶著呼呼的怒氣和鄙夷砸向我,我腦子轟隆一聲,差點兒氣死過去。
現在連女兒也開始鄙視我了!
我慌張地轉身,對著已經快走進臥室的女人背影說,“老婆,我好像能看懂股票的K線圖……”
“你說啥?”醉眼朦朧的女人靠在門扉上,眉頭鎖地死死的,“就你,一個學機械的破大專生,還想看懂K線圖,多少經濟學專家都看不透,就憑你?我看你是最近手裡沒錢,想從老孃這裡騙點兒錢吧!我告訴你,我賺的錢,是給女兒上名校用的,你TM個廢物少妄想了!”
砰,房門被暴力地甩上。
我跌坐在沙發上,臉煞白如紙。
都說生活會磨掉情侶之間的感情,我和周小靜的那點愛情,已經被陰鬱的現實徹底磨沒了,在這個家裡,我完全淪為沒地位的窩囊廢。
我盯著漆黑的電腦螢幕發了好久的呆。
對啊,多少經濟學家,甚至是金融高手,都不敢說自己能看透K線圖,我怎麼能……我按下了手提開機鍵。
螢幕上赫然是一支股票的K線圖,而我腦子裡立即浮現K線圖接下來的走勢線路。
今天以前,我確實如老婆周小靜說的,別說看K線圖,連K線圖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反倒是老婆周小靜,因為做保險行業,經常接觸這些東西。那時,她跟我提起,我也都是聽地雲裡霧裡,她還笑話我是個土老帽,都二十一世紀了,我連股票都沒玩過。
清晨,我看著老婆明明很疲憊,卻不得不踩著高跟鞋離去的背影,我深深地自責著,同時暗下決定,上網找個工作,哪怕賺個生活費,老婆也能輕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