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兆峰何等老謀深算，一見女兒的態度前後反差如此之大，立刻意識到其中必有問題，於是趕緊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顧曉妍歪著腦袋思忖片刻，微笑著道“這件事既然是向北暗中操縱，那你和胡叔就更不宜出面了，道理明擺著，如果你們倆攪合進來，就如同你剛才對胡總說得那樣，等於是給黃啟明出了難題，而黃啟明現在急於樹立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政治形象，所以，肯定不會讓步。而陳曦挪用公款的事實清楚，連抵賴的機會都沒有，你和胡總豈不是自取沒趣嗎？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吃虧長記性，以後也好收斂一些。夾著尾巴做人。”
一番話分析得入情入理，顧兆峰也是啞口無言，怔怔的看著女兒，半晌，長嘆一聲道“可是可是你怎麼辦啊？未免太委屈了吧？”
“沒什麼委屈啊，陳曦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出現什麼後果，都要坦然面對。”顧曉妍平靜的道“何況，他所犯的錯誤，並非出自主觀惡意，官司還是有得打的，就算最後審判結果不理想，我也照樣可以接受，五年也並不是很長，一眨眼就過去了，我可以等，放心吧，我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脆弱。”
女兒的話無懈可擊，顧兆峰雖然感覺其中有些蹊蹺，但一時也找不出緣由，低著頭沉吟良久，最後苦笑著道“想不到，我這個當父親的，竟然沒有女兒看得透徹，真是情何以堪啊。”
顧曉妍則淡淡一笑，起身說道“我先走了，陳曦的父親突發心梗，正在醫院搶救，這個時候，我更不能把老人扔在那兒不管了。”
顧兆峰一聽，也是吃了一驚，兩家如今是兒女親家，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於是立刻命令手下人把平陽最好的心臟內科的專家請去會診，又把妻子喊來，讓老婆也趕緊前去醫院表示慰問。
一切安排妥當，顧曉妍這才告辭出來，急匆匆趕回了醫院。
由於送醫及時，老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院方也接到了相關部門的通知，得知這個乾瘦的農村老漢竟然是室委書籍的兒女親家，更是不敢稍有怠慢，從搶救室出來之後，直接就送進了單間病房，並安排了專職醫護人員悉心照料。
陳曦的兄嫂非常滿意，見了顧曉妍，感謝的話說了一籮筐，搞得她都有點尷尬了，最後笑著道:“哥，嫂子，咱們是一家人啊，再這麼客氣就生分了。”
陳曦的大哥聽了，憨笑著道“弟妹，爹由我和老二照顧，你還是想點辦法，把老三弄回來吧，不然的話，爹的心裡始終是個事啊，等回了黃縣，咱們倆又不在身邊，老頭連憋氣帶上火的，早晚還是病。”
顧曉妍連連點頭，又好言安撫了一番，這才對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孟朝暉和孫紅彬遞了個眼色。三個人快步下樓，駕車急匆匆的駛離了醫院，徑直往公司的方向而去。
從華陽集團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夜色闌珊、華燈初上，喧鬧的都市漸漸趨於寧靜，夜風拂過，細細的雨絲飄落下來，彷彿在訴說著什麼。
顧曉妍沒有讓侯勇送，忙碌了一天的她，只想單獨走走，讓紛亂的思緒和心情得以平靜。
也不知道這個癟犢子現在怎麼樣了？她駐足街頭，仰望著隨風飄落的雨絲，心中默默的想道。
省城並沒有下雨，此時此刻，陳曦正坐在經偵支隊的審訊室裡，瞪著兩個失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對面的牆壁發呆。
來省城這一路上，高洪偉對他始終非常客氣，東一句西一句的扯著閒篇，就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回到了經偵支隊，便將他安置在這間審訊室裡，臨走還沒忘記留下一包香菸。
然後，他就好像被遺忘了似的，再也沒人理了。傍晚時分，一個年輕警官送來了一份盒飯，兩葷兩素，一份米飯，至少是二十塊錢以上的標準。
他問高隊長哪裡去了，回答說不清楚，又問我今天晚上就在這兒住？回答還是不知道。他不禁有點急了，直接提出要見陳局長，這次年輕警官倒是點頭答應了，說可以給聯絡下，但局長能不能來就沒準了。
儘管早就餓了，可看著飯菜，卻沒有任何食慾，吃了兩口，便放在了一邊兒，抓起煙盒卻發現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再看了眼滿滿當當的菸灰缸，不禁無奈的嘆了口氣。
於是，只有這麼呆呆的坐著，絕望、無助、後悔、憤怒，種種情緒在腦海中翻來覆去的折騰著，令他無法適從，陷入到了無限的迷茫之中。
我是不是在做傻事呢？為了所謂的正義和良心，把自己陷於絕境，此時此刻，誰能為我做什麼呢？明明知道向北背景深厚，神通廣大，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可我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是否有點不自量力了呢？
思來想去，最後忽然想起了一句話，性格決定命運。
是的，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人骨子裡的東西，是與生俱來，很難改變的。即便再讓他選擇一次，恐怕還是這個結果。
算了，又不是槍斃的罪過，有啥值得鬧心的！再說，事已至此，再合計這些也沒啥意義，既然走到了這一步，那索性就死扛到底吧，這個時候認慫服軟，只能讓向北更加瞧不起，老子是違法了，但問心無愧，沒有必要搖尾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