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起了風,很大,在窗外“呼呼”地響,虞子佩在睡夢中聽到了風聲,第一個念頭就是秦無忌他們今天的公司團建會不會受到干擾,不知為什麼竟有點莫名其妙的高興。四周除了風聲一無所有,不知是怎麼醒來的。凌晨四點半。
陷入愛情的顧城說:“看天亮起來是件寂寞的事。”
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或者她就是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的態度,太有禮貌,太認真,太有責任心了。因為出乎意料,就更加無所適從。如果他表現得更隨隨便便一點,像個到處留情的標準情聖,虞子佩覺得自己倒會安心。
不是愛上他了吧?
她翻了身,頭埋在枕頭裡。
那才叫可笑呢,總不至於是愛上他了吧?
“絕對不行!”虞子佩喊出了聲。
好吧,你喜歡他,做做感情遊戲吧,這個你拿手,他畢竟是個不錯的物件,也算是棋逢對手。如果願意,你可以跟他上床,沒問題,但是,不要愛上他。這總做得到吧!好,就這麼說定了,不許反悔!現在做個乖孩子,睡吧,你能睡著就說明你沒有愛上他,沒什麼好怕吧!只是一個不錯的對手罷了,愛上他就不好了,你知道……
虞子佩勸了自己兩個小時,樓下街道的人聲漸強之後才終於睡著了。
“你還是個幼女呢。”
“我討厭你拿我當孩子!”
“我沒有。”
“你就是。”
“我想和你在一起。”
“為什麼不?”
“因為對你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
“這樣對你不好。”
“你用不著對我這麼小心!”
“你想想,我小心是因為看重你。”
這是我和秦無忌第一次愛愛前的談話。
當然他是對的,等虞子佩起身走出門,回到家,被夏夜的風吹涼了發熱的腦袋,她在想,也許自己會感謝他,也許不會?
不只一次,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虞子佩聽到他呼吸中傳達出的慾望,那讓她著迷的輕輕的嘆息。她知道自己的渴望和自己的恐懼一般強烈,她害怕的就是她想要的東西,她在暗自盼望,盼望他是獨斷專行、蠻橫霸道的,不給自己任何喘息的機會,讓她的恐懼在渴望裡窒息而死。她在這兒,就是說她願意把自己交給他,她願意服從他,她願意是個傻瓜,不做任何實為明智的選擇。他的剋制,在最初的日子裡曾令她著迷,而在那個夏夜卻不再是美德,而是一種輕視。她掉轉臉不再看他,覺得沒有比這更為尷尬的時刻。
那一刻像是靜止了,她聽得見房間裡的鐘表嘀噠在響,她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她沒有經驗,因為這種場面以前從未出現,她應該道歉還是繼續生氣,她該不該起身逃跑?
“或者你不這麼想。”
在尷尬的沉默和靜止之後,他這樣說,嘆了口氣,起身把她抱進臥室。
“我只是想對你好,我不知道別的方式。”虞子佩覺得自己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在他耳邊輕輕說。
但她又能夠怎麼辦?——一個現代女子的悲哀。她不會繡荷包,不會納鞋底,不會吟詩作賦,不會描畫丹青,甚至不能對他海誓山盟託以終身,如果她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和他上床。
除此之外,別無它法。
和他上床當然是不對的,虞子佩知道,但她從來不屑於做對的事情。——在我年輕的時候,有勇氣的時候。
凌晨五點二十七分,虞子佩對自己說:認輸吧。
這個時候他一定還在熟睡,他的手指,他的枕頭還留著你的體溫,但他不知道你在想他——認輸吧,不承認也沒有用!你愛上了無忌哥,秦總,你愛上了這個不修邊幅的情聖,這個誠懇的花花公子,這個有婦之夫,這個文壇前輩,這個早過了不惑就快知天命的中年男人!
這是一個秘密!你永遠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
從那個五點二十七分開始,一切都改變了。
從此以後你每天每日每小時每分鐘的生活都變成了兩個字——等待。等待他,等待他的電話,等待他那輛白色的長城車,等待他的召喚,等待他的愛撫,等待他的憐惜,等待他的空閒,等待他的好心情,等待他結束和別人的約會,等待他的愛情來讓你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