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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〇九章     無緣 (1 / 2)

離開公司後,鄭煌基本上沒了收入,偶爾替人畫個設計圖啥的三五塊錢的稿費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只是靠著一點微薄的積蓄和母親的補貼生活,日子過得異常艱苦,說實話,他沒有被餓死真是一個奇蹟。記得有一次他到大學死黨齊進那裡來蹭飯,小半鍋飯,除了齊進吃了一碗,剩下的他全吃光了。齊進簡直被他的胃口給嚇住了,他告訴齊進,他已經連續喝了三天稀飯了,實在是餓得夠嗆。齊進說你怎麼不回母親家去吃飯呢?他說不願回,一回去父老母親就要跟他嘮叨讓他工作的事,煩得不行。他不僅常到齊進這裡來蹭飯,所有的朋友那兒他都去蹭,吃起來也沒什麼講究,菜好壞無所謂,但飯的分量一定要足,吃的時候他就會不停地問,飯還有吧,飯還有吧?要是有人叫他去哪兒玩,他最關心的也是,有飯吃嗎?

鄭煌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太好,艱苦的生活更加損害了他的健康,幾年下來,他瘦得只剩一根筋了。胃也壞了,頭頂也禿了一大塊,還有牙齒,三天兩頭髮炎,一顆接一顆地拔,終於有一天,齊進去他那兒玩,發現他什麼地方有些不對頭,臉好像變短了,說起話來也口不關風。再一細看,原來他滿口的牙齒都沒了。他告訴齊進,他去醫院把牙齒全拔了,過些日子等傷口長好了,就去裝一口假牙。他說話的時候,齊進看著他黑洞洞的嘴巴,真為他感到心酸,三十多歲的人竟然滿口牙齒都沒了,這個世界的畫家都過成什麼樣啦!齊進在他租住的屋子的茶几上,還看見一隻小碗,碗上蓋著個用塑膠可口可樂瓶子的上面部分剪出來的一個凸起的蓋子,他揭開蓋子一看,裡面是幾塊醬豆腐,其中一塊已剩了一小半,不用說,這就是沒牙的畫家這些日子的菜餚了。後來,當他滿口白森森的假牙裝好了,吃起東西來仍然不是很利索,稍硬一點的東西都不太能嚼,否則牙床疼,齊進就跟他調侃,讓他把假牙取下來抓在手上,直接在手上嚼東西,等嚼爛後,再連同假牙一起塞回到嘴中。

就是這麼艱苦的生活,鄭煌也從沒有後悔過當初的選擇,相反對未來還充滿了希望。他曾跟齊進說過,等以後他有錢了,他要在騰積湖邊上買一套漂亮的房子,好好地裝修一下,作為工作室。那一定非常不錯,畫畫畫累了,出來在湖邊溜達溜達,看看湖光山色,完了再回去畫。齊進說你是不是瘋了,還想要個工作室呢。他奇怪地看著齊進,說如果凡高想要個工作室,你會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嗎?怎麼我鄭煌想要個工作室,你就會這麼大驚小怪?算了吧兄弟,齊進說,你看你現在的日子都過成什麼樣啦,還是實際點,趁年紀不是太老,找個女人過日子才是個正經事。他說你知道嗎,畢加索七八十歲的時候,想跟他睡覺的女人,還得排著隊走後門呢。噢,天哪,他大概還想等成名以後,女人也都來排著隊呢。

齊進以為他是有些過分樂觀了。且不論他畫畫得到底如何,這東西確實很難評判,單就他一年也難得參展幾次來看,這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出名呢?他也承認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分析其中的原因主要在於,識貨的畫廊實在是太少,再加上那些賣畫的大多是些色鬼,他們哪裡懂什麼畫的好壞,除了收名畫家之外,就只喜歡發年輕姑娘的作品了。儘管如此,他覺得只要堅持下去,慢慢積累些名氣,最終發表會不成問題的。齊進給他提了個建議,讓他不妨在自己的名字上動動腦筋,給自己取一個女性化的筆名,比如叫胡麗,或是薛春芳,反正投稿也不用註明作者性別的,在投稿信上也不妨撒個嬌賣個萌,讓那些編輯產生錯覺,以為他是個如花似玉的閨女,這樣一來,說不定發表也就不成問題了。齊進覺得自己的建議當然是跟他開玩笑,不過卻給了他啟發,他開始琢磨起除了單純的寫詩之外其他的成名途徑了。

有一陣子,他總是動員齊進給他搞個訪談錄,按他的說法,這會對他的成名有所幫助。對此齊進深表懷疑,主要是怕做無用功——這訪談錄到哪兒去發表呀?如果發表不出來,那我不是白忙乎了。齊進一再敷衍他,可最終還是架不住他軟纏硬磨,答應給他搞了。事先他跟齊進大致討論了該問哪些問題不該問哪些問題,然後齊進擬出了一份訪談提綱,讓他審閱修改,完了齊進拿上錄音機,就正式開始搞他的訪談了。

訪談是在他租住的小屋裡進行的,搞了一下午,他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抽著煙,喝著茶,像個大師一般對齊進的提問侃侃而談。有時他談得興奮起來,會拋開問題,岔到其他事情上去。他談到了充滿幻想的童年,談到了美好的初戀以及那次失敗的婚姻,談到了面對經濟大潮一個畫家的良知和社會責任感。大體說來,他談得也還蠻像那麼回事的。尤其是他談到童年和初戀的時候,給齊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齊進沒有料到,他才十三歲多點,就偷看女人洗澡。他的敘述感情投入,不乏精彩生動的細節,確實能讓人窺見一個天才的成長曆程。當然,齊進這麼說的前提就是,他以後真成了大名,被世人公認是個天才了。否則的話,讓人窺見的就只能是一個傻瓜的成長曆程了。

可是,當訪談進入到了實質性的部分,也就是當他談到自己的作品的時候,齊進覺得有些不對路子了。他說的都是些什麼呀!他說,他那些不朽的畫作並不是他創作出來的,而只是在某一些神秘的時刻,上帝透過他的手傳達給世人的,所以對於他來說,畫畫的過程就是一個等待的過程,等待那些神秘時刻降臨的過程,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用再幹了,也幹不出什麼了。他還奉勸那些靠努力和用功來畫畫的人,放棄這個行當吧,不要無謂地浪費時間了,他們缺乏天才,根本不是幹這個的料,藝術是天生的,而不是靠努力和用功就能成為的,努力和用功只能造就一個工匠,絕不能造就一個巨星。天吶,這麼說話需要何等的實力和自信啊,這小子是不是瘋掉啦!同時,齊進還想像著他整天坐在他那狗窩一般的家屋裡,昂首向天,等待著那些神秘時刻的降臨,就彷彿一條狗在昂著頭等待著主人扔給它的一根骨頭。齊進實在聽不下去了,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齊進說談創作這部分是不是有點過了,能不能說得含蓄一點,比如把“天才”這個詞改成“天賦”,“靠努力和用功”什麼的就不要談了,畢竟別人怎麼畫畫是別人的事情,與他並不相干,他只需談自己怎麼創作就成了。不行,他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說道,這是整個訪談的精華部分,絕不能動,就按他說的整理。嘿,他還來勁兒了,那就不動吧,隨他去了,反正出醜的又不是齊進。但是,齊進提出了一個小小的要求,訪談者能否不用齊進的真名,用一個筆名?他說這個就無所謂啦,誰在意你啊,真名筆名的就隨你便吧。

在訪談的最後,他還說了一些彆彆扭扭的話,比如,他作為一個“正在進行中的繪畫藝術創作者”,對當前的“中西方流派”是怎麼看的,接下來,他又是作為一個“正在進行中的繪畫風格建立者”,對當前的“西方藝術語境”是怎麼看的,等等。齊進就不懂了,他為什麼就不能簡單點說,他作為一個畫畫的,對別人的畫是怎麼看的呢?他平常說話也不是這樣的嘛,為什麼在訪談裡就要說這些拗口的話呢?但是不管他了,反正他也聽不進自己的意見,隨他去胡說八道吧。

花了幾天時間,齊進把訪談錄整理出來了,洋洋灑灑一萬多字,蠻像個樣子的。接下來,他的擔心果然不是沒有根據的,鄭煌把訪談錄列印了無數份,到處投,可都是石沉大海,音訊全無。這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只當是辛苦一場讓朋友過了把大師癮。而且說實話,齊進覺得這玩意兒沒有發表出來也是合情合理的,哪能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訪談錄都能發表出來呢,那不亂了套了。就在齊進把這事差不多已經給忘了的時候,忽然,比利時的一個叫什麼的華文藝術竟然把訪談錄給發表了,齊進壓根兒都沒有想到丁路會把訪談錄投到國外!他們甚至還給他匯來了一百多美元。按照美元對泰幣的比價,一百多美元就差不多是兩千多銖了,這對他來說可是一筆大數目呀。這確實讓人對他有點刮目相看了,心裡也產生了一絲小小的疑惑,這小子沒準真是個天才也說不定。所以,當他招呼也沒打,就把一百多美元,也就是兩千多銖揣入腰包,一個子兒也沒給齊進的時候,齊進總覺得這筆錢至少應該有他一半,雖然齊進心裡有點不滿,但也沒說什麼,一來他確實很窮,二來能幫助一個天才好像也馬馬虎虎說得過去,假如他將來真成了大名的話,說不定自己也能跟著沾點光呢。

希望是有的——這一點連齊進都開始承認了,但艱苦的生活鄭煌還得繼續過下去,指望一朝一夕就能成名發財顯然是不切實際的。好在就鄭煌來說,艱苦的生活已經如影隨形,完全沒有感覺了,齊進相信就這樣讓他過一輩子他也不會抱怨什麼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自從他的訪談錄發表以後,他好像突然間有些耐不住寂寞了,特別渴望到外地去旅遊了。他開始常常跟齊進說起,他上一次旅遊是在多少多少年前,這一晃就是多少多少年沒出過門了,他說他真想到外地去旅遊一趟啊。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呢?齊進分析他這種突然間耐不住寂寞的原因,是他的訪談錄發表後,著名畫家的前景已經被他隱約望見了,到各地開專展講演簽名售畫做特邀嘉賓,以及女性藝術愛好者投懷送抱的風光日子似乎就在眼前了,這讓他有些迫不及待起來。是的,艱苦的生活他可以無所謂,但著名畫家應該享受的榮耀,他還是很在乎的。再說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坐在他那狗窩一般的屋裡,等待著那些神秘時刻的降臨,想必也是非常之枯燥乏味的,或許這時也已到了他忍耐的極限。

出門旅遊,對於別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可對於鄭煌就沒那麼簡單了。他平時去哪兒連公共汽車都捨不得坐,從來都是步行,他又怎麼可能會花一大筆錢出門旅遊呢?畢竟吃飯才是最主要的,連溫飽都沒有解決,別的就免談了。但想想總還是可以的。他跟齊進說,在國外,有這樣一些闊佬,他們以資助窮藝術家為榮,他們給窮藝術家大把的錢,供窮藝術家揮霍,到各處旅遊。他還給齊進舉了個例子,說杜尚你知道嗎?不知道吧。諒你也不會知道。他是法國的一個畫家,名氣不小,這傢伙除了早年畫過幾張畫兒,博得了個藝術家的虛名之後,一輩子就再沒幹過什麼正經事兒了,可是他卻能不停地從一個國家遊覽到另一個國家,到哪兒還都吃香喝辣的,而所需的費用,全是一些闊佬提供的。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像杜尚這種冒牌貨都能如此快活,而像他這種真傢伙想出趟門旅個遊都不行,太不成體統了,簡直是一種恥辱。

齊進有些不解,問他這些闊佬這樣做圖的是什麼呢?任何人做事都有個動機啊,這些闊佬也不會例外,他們總不會無緣無故地行善吧。他說這些闊佬圖的是顯示自己有文化,有品位,對於他們來說,資助窮藝術家是一件很光榮很高尚的事,哪像泰國的土財主,有了錢只知道吃喝嫖賭。齊進不知道他說的是否確有其事,如果有的話,那他真是生錯了地方。另一方面,如果泰國也有那種闊佬的話,那連他自己都想去畫畫啦,是不是天才不敢說,但把色塊塗抹晾乾他還是會的,再弄個像鄭煌那樣的訪談錄也並非難事。得了,好事還是不要去多想了,哪兒有呢?

但是讓齊進始料不及的是,這種好事還真有呢——雖然不是哪個闊佬資助,可說到底的確是免費旅遊啊!不過太遺憾了,好事來了,鄭煌卻沒有福氣,他因為自己的緣故,最終卻沒能成行。這個世界上確實有像鄭煌這樣倒黴的傢伙,總是和好事無緣,彷彿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該派來倒黴似的。

一天,鄭煌興沖沖地給齊進打來電話,說外地一個畫廊來本地約畫,晚上請他吃飯,他叫齊進也去。齊進一聽也蠻高興,外地畫廊來向他約畫還請他吃飯,這種事情據他所知以前還沒有過呢,無疑這是一個好兆頭,看來這位朋友是有點苦盡甘來的味道了。

晚飯是在小巴黎酒家吃的。鄭煌像出席一個正式的酒會,穿了西裝,打了領帶,頭上不多的幾根毛梳理得齊齊整整。那➕畫廊來的是一位女經理,叫單霞,三十歲左右,戴副眼鏡,身體偏瘦,姿色平平。鄭煌在向她介紹齊進的時候,是這麼說的:“藝術評論家。我的訪談錄就是他寫的。”點菜時,單霞讓鄭煌點,鄭煌稍微客氣了一下,就點了起來。基圍蝦,鱸魚,鴨舌,乳鴿……盡是好的,他一邊點還一邊問齊進想吃什麼,好像是他請客一樣。看他點菜那副架式,誰也不會想到,尋常的日子裡,他是隻能弄點青菜豆腐吃吃的。酒要的是赤霞珠和王朝乾白,這樣的好酒不要說是鄭煌了,就是齊進也難得喝上。

單霞人很隨和,能喝點酒,也健談。她是從新德里來的,是那裡的一份正在籌辦的叫做神秘梵音的畫廊,因為是籌辦,沒有畫作,所以這次和老闆一起出來約畫。她也畫畫,和鄭煌是畫友,一直有信件往來,但沒有見過面,這次一來是向鄭煌約畫,更主要的還是和他見見面。他們問她,既然是和老闆一起出來組稿的,那老闆到哪兒去了,怎麼不來吃飯?她告訴他們,今晚她和老闆分頭請客,她請他們,老闆請美院的兩個著名畫家。齊進半開玩笑地對她說,你們老闆也真夠勢利的,美院的著名畫家自己請,無名之輩就由她來請。她說什麼呀,鄭煌是我的朋友嘛,我們雖然以前沒見過面,但在信中蠻談得來的,是吧,鄭煌?那還用說,鄭煌把一大口酒灌下肚去,女畫家中像你這樣的真是少見,特有理解力,又特有才氣,這次能見面真是高興,來,咱倆乾一杯。

這頓飯吃了很長時間。他們都喝了不少酒,尤其是鄭煌,一個人差不多喝了有兩瓶葡萄酒,把一張瘦猴臉喝成了通紅的猴腚,還在不停地提議乾杯。齊進私下裡勸他悠著點,酒是好,也難得喝上,但這麼個喝法恐怕他人吃不消。他說沒事沒事,這點酒都不能喝了,那以後好日子來了更沒法過了。他說的倒也是。席間,喝上了勁兒的鄭煌和單霞相談甚歡,兩人似乎很有共同語言,對畫的節奏、音樂感、意境、題材等諸多環節進行了深入的探討,並取得了一致意見。不僅如此,齊進也注意到,在他們關於畫的熱烈的交流中,鄭煌的目光還不時地瞟向單霞的身體。是啊,他壓抑得夠久的了。據他自己說,打從離婚後,他基本上就沒聞過女人味兒了。難得今天遇到了一個紅顏知己,多瞟上幾眼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在單霞起身上洗手間的時候,鄭煌悄聲對齊進說,等下飯局散了,你先走一步,我和她找個酒吧坐坐,繼續切磋畫藝。齊進忙說好的好的,我明白。

過了九點,單霞又要了水果拼盤,她還有繼續坐下去的意思,顯然她也興致正濃。鄭煌和齊進交換了個眼色,他大概準備提議去個酒吧再坐坐了,可就在這時,單霞的手機卻響了,她起身到一邊去接,接完了她剛回來坐下沒幾分鐘,手機又響了,她再次起身到一邊去接。這次她接完後回來,對他們說,兩次電話都是她的老闆打來的,催她趕快回賓館休息,說時間已經不早了。沒辦法,她面露無奈之色地說,以後找機會再聊吧。鄭煌很掃興,問她,你不是明天就走嗎?哪有機會再聊?她說這次是沒機會了,不過他們畫廊馬上就要正式開張了,到時候,準備請一些人去參加開業慶典。她想和老闆說說,看能不能把鄭煌也請去。齊進和鄭煌都覺得她這話太不著邊際了,只是為她現在抽身而去尋找的藉口,試想畫廊正式開張的典禮是何等隆重的場合,請的還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像鄭煌這樣的人哪兒能沾得上邊。但是有什麼辦法呢,現在她去意已決,他們總不能硬拉著她不讓她走吧。鄭煌懷著滿腔慾火,眼睜睜地看著她叫來服務員,買了單,跟他們分手了。

倆人出了飯店,站在街邊談起單霞匆匆離去的原因。得出的結論是,單霞肯定是那個老闆的情人。首先那個老闆帶著王萍,孤男寡女兩個人出差,這就有點非同尋常了。其次是單霞請他們吃飯,那個老闆憑什麼要催她回賓館休息,什麼時間早不早的,跟他有個屁關係。他們兩個要不是情人那才怪了。

也許是單霞的離去讓鄭煌失望之極,此外他的酒也喝得確實太多了,反正突然間,他們倆還正說著話,他就支援不住了,蹲在地下大吐了起來。吐完了,站也站不穩了,整個人都歪在了齊進的身上。齊進叫了計程車,半拖半抱地把他弄上去。車一開他又吐了,把車裡吐得臭氣熏天,一塌糊塗,齊進忙不迭地向司機賠禮道歉,下車時還額外多付了二十銖的洗車費。齊進把他送到他的出租屋,扔到床上,他立刻又吐開了,齊進趕緊給他拿個盆子接著。他吐得昏天黑地,連膽汁都吐出來了,最後還哐啷一聲,把一口假牙也吐在了盆子裡。齊進想這傢伙真夠倒黴的,難得吃上這麼一頓好東西,還沒福享用,全吐光了。

一個星期後,鄭煌在屋裡接到了一個男人的電話。那男人操著怪腔怪調的英語,再加上說的內容——據鄭煌事後對齊進說——他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齊進在跟他開玩笑,他說那怪腔怪調的英語活脫脫就像是齊進憋著嗓子裝出來的。而且因為那天晚上大醉一場,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緩過勁兒來,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情緒十分惡劣。所以當他以為是齊進在跟他開玩笑時,很不耐煩。

“喂,喂,你是鄭煌嗎?”

“我是,怎麼的?”

“我是梵音畫廊的李相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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